平兴十二年一月二十日
淙淙的流水从嶙峋怪石上流下,落入一方明澈的池水。池中锦鲤在荷叶下的光影明灭间嬉戏,鳞片反射出一闪一闪耀眼的金色光芒。有一座古朴的亭子,坐落在池水之上,四周有平直的石板桥相连。是个格外惬意的好地方。
亭中有两人,皆穿着平常却不失华贵之气的衣物,正手执黑白子对弈,随着白子落下的声音,年轻人微微一笑道: “是朕赢了,皇叔可还服气?”
年轻的天子眉眼弯弯,笑得真挚。
“当然服气,陛下的棋艺又长进不少,臣很高兴,”楚王淡淡地说着,拿起天青色瓷盏抿一口清茶“这茶是舒州刚运来的,陛下尝尝,喜欢的话臣送些去宫里。”
虞元钦端起茶盏,色如碧玉的茶汤便随之晃了晃,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清香铺面而来。天子仍是眉眼弯弯的模样,笑意更甚。他饮下一口茶,便感觉身体清爽了不少。 “好茶,叫什么?” “白水山茶。”
“真是顶好的茶,皇叔,爹爹也喝过如此妙的茶么?”
楚王叹了口气,他与先帝是同母所出,模样与先帝自然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他也不太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逝去近二十年的哥哥的容貌了。“自然,只不过先帝那时已经重病在身。”楚王回答着天子的问题,不禁想着君主看向自己的那充满笑意的眼神,似乎是在看着。。另一个人的。
“无事,过两日朕带些去给爹爹。”虞元钦的目光追到了水中的游鱼上,自登基之初,这位新帝就总是去先帝的陵前,絮絮叨叨地和爹爹报告近况,当然现在也是如此。那里有几位先帝的妃嫔为他守灵,元钦也会向她们问起先帝相关的问题。
先帝的身体自从墨邦三年就日渐衰弱,皇后、长子、长女、两位妃嫔的先后离世无一不打击着这位原本就不够坚强——即使他本该坚强的君主。最后大病了两年,在病痛和抑郁的折磨下郁郁而终,在最后,君王脸上留下的只有一抹解脱的微笑。
“陛下是有孝心的人。”楚王回应着他的君主,看着盏中茶汤波动“太后可还康健?”
“谢谢皇叔关心,母后一切安好。”
当朝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在先皇后去世之后,凭着元钦这根皇家子嗣独苗登上后位。其心思单纯善良,并无夺儿子权力之意。元钦十三岁时便不再垂帘听政。
楚王应了声是,眼前人明明已经二十七岁,有时却还像个孩子一般,谁知道他笑意盈盈的眼眸下隐藏了什么心思呢。
“时候不早了,”君王注视着夕阳的辉光落入碧波荡漾,起伏间浮光掠影波动着强烈的金色。“朕要回宫了,前几日夏更衣。。夏答应有孕,朕且去陪陪她。别让她再摔着了。”
“恭送陛下。”
黄昏中,巍峨的宫殿似乎有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宫墙的阴影投射到天子无甚笑意的面庞上,像是一层隔绝了感情与世俗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