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月雨（3）

07.

　　冬跑不动了。他没有目的地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他的小房子。

　　他才离开了半个月多点，房子里就已经落了很多灰了。他一推门，灰尘就像受惊的蝙蝠一样，直冲门口飞来。呛得他直咳嗽。

　　他走进屋里，看见床边的桌子上一直摆在那里的没有移动过的那封信……

　　算了，走吧，狼群又不在。

　　他离开，继续像一个亡魂一样穿梭在林间。但依旧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个湖边。

　　此时月光正好，好的就像第一次遇见狼群那晚。

　　月光在湖面上闪着洁白的波光，狼群身上沾着的血被月光镀了一层纯洁的银边，他的眼睛就像琥珀一样，让人见了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就像月亮一样。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月亮。远在天边的，他没办法触碰的一枚月亮。

　　追逐……月亮么？

　　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随后，他抬脚离开了湖边。

　　他要去哪里？

　　……也许，是去追逐月亮。

08.

　　几滴雨落在了狼群的脸上。

　　他倒在一片废墟之中，血染遍全身，这次有他的血，也有别人的血。

　　耳边有脚步声，在离他不算远的地方停下。那人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狼群制止了她：

　　“嘘……别吵。你没听见吗？”

　　“什么？”来的人戴着高高的礼帽，礼帽遮住了她的左半张脸，右边露出的眼睛里满满的沉稳、淡漠与冷静。

　　“嘘——！你没听见下雨了吗？”狼群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中，让雨水稳稳地落在掌心，又在指缝中偷偷溜走，他把手拿回来，放在唇边，用舌尖舔了舔指尖，苦笑道，“他说，雨是苦的，可我怎么尝到的全是铁锈味呢？”

　　“或许是你尝到血了。”维尔汀冷冷地说着，“若我猜的不错，你也是神秘学家吧？为何帮助人类呢？”

　　“我说这位小姐，或许你弄错了什么。我可是混血。再说了，身为雇佣兵，我本来就是谁出钱我就替谁办事的。我只能说是你们神秘学家没有来找我。那么，我帮谁似乎你们也管不着吧？”狼群忽然停止了说话，过了会儿又没来由地说了句，“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啊……”

　　“你还有心情看月亮么？明明……都快死了。”

　　“是啊。就是因为快死了才要仔仔细细地把这最后的一幕月亮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啊。呵呵……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要杀你。”维尔汀望向那轮月亮，叹息着，“你走吧。”

　　话音刚落，来了两个人把狼群拽了起来。狼群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喂喂，你不会是有什么条件的吧？”狼群挣脱那两个人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我没有任何条件。”

　　“呵呵，那我谢谢你啊。”狼群说完就打算离开。

　　维尔汀忽然叫住了他，狼群脚下一顿，心里估计不好。

　　“如果……我出钱雇佣你，你会留下么？”

　　“哈哈，”狼群背对着维尔汀，朝她挥挥手，“不好意思啊，在你之前就已经有人雇佣我了。虽然他还没给钱我，但我想，他付给我的酬金，你一定付不起。”

　　说完，狼群就快速地融入了黑暗中。趁那个女人还没反悔，他要跑，跑的越远越好，要是能遇见冬那就最好了。

　　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冬估计早就跑远了吧，自己找不到了，遇不到了。

　　狼群跑啊，跑出了城，他也不知道该跑去何处，他的双脚带着他，一步步跑向那个熟悉的地方——他第一次遇见冬的地方。

　　湖水依旧静谧地流淌着，月光洒满了湖面。他看得正出神，忽然听见身后的声音，他暗自想着：反悔反得这么快？派来的追兵怎么也这么快？嘶……伤口有点疼，感觉打不过了……

　　他还在想着对策，身后的人已经开了口：“是……我。”

　　冬？！

　　狼群不可置信地回头，冬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整个人都傻了啊！“我不是……！”

　　话没说完，冬就猛地抱住了他，嘴唇贴了上来。狼群眼睛都瞪大了，冬！在！亲！他！

　　不是做梦吧！

　　然而交缠的舌尖，双手上的热度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可现在不是接吻的时候啊！

　　狼群可是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冬啊！不是让他跑吗？！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但是炽热的胸膛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身上，淑巴大衣下的是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脏。那颗心脏已经在告诉他了：

　　天上的月亮过分遥远，我无法追逐，无法触碰；诗里的月亮过分缥缈，我无法追逐，无法渴求。可是我还有一枚月亮！一枚我可以追逐的，可以触碰的，可以与他共度一生的月亮……而我现在正在与他接吻。

　　好吧，狼群妥协了，或许……等亲完了再问也不算迟。

09.

　　“您真的放他走了？”一位橘色头发的姑娘握着一支笔丈，来到维尔汀的身后。

　　“那我该怎么我做？杀了他么？”维尔汀轻轻摇头，“这场暴乱，本就不该发生，人类和神秘学家本就都不该死。”

　　“这就是您放走他的理由吗？”

　　“是，但不完全是。”

　　“嗯？”

　　“十四行诗，如果有一个人他本来可以逃走，逃的远远的，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他却回来了，跪在你的面前，只为了让你能够放过他的挚爱……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十四行诗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不……这……这太荒唐了吧！”

　　“荒唐……么？”维尔汀叹息，“我也这么做过。我曾在一个人面前恳求他放过我的挚爱，可那个人不但没有放过她，甚至还说了一句：‘正中心脏’，很讽刺吧？”

　　“司辰……”

　　“我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所以，我自己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让别人经历……”维尔汀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已经变成灰烬的城市，转身对十四行诗说，“走吧。这座城也要消失了……”

　　“好的，司辰。”

　　“十四行诗……你不觉得，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么？”

10.

　　“你之前说过要雇佣我的。”

　　“嗯……我……没忘。”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算……算上……我的……这颗心……还有……我这……一辈子……够……雇佣……你……一辈子……么？”

　　狼群笑笑，没说话。

　　两个人牵着手，彼此紧挨着，走在月光洒满的“雪”上。

　　忽然冬发现另一个人停住不走了，他向其投过不解的目光。

　　狼群示意他朝前看，于是他就顺着看过去，看见——

　　长夜过尽，黎明已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