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前往朝歌时,曾为我卜了一卦。他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擅自离开西岐。
我答应了。
父亲的占卜之术不亚于殷商的大巫比干,他所嘱咐之事,必然是重中之重的。
自父亲离家,我便一直心神不安,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席裹。直到朝歌传来父亲聚众谋反,已被关押至羑里的消息,我才明白那股恐惧之源为何。
新王实不为善者!
我决定违背父亲的心愿,去往朝歌城。
也许是父亲临走时已经预料到了会有如今的局面,预料到我不会听他的话。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在我打算离开时,遭到了群臣的激起反对。
父亲啊,他总是擅长于看穿人心,更何况我是他的亲子呢。
可正因为我是他的亲子,是发儿的兄长,是这西岐的世子,我才更不能苟且偷生,徒留亲人远在千里之外。
我要接他们回家,哪怕万劫不复。
我如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我曾走了很多遍,在日复一日驯马的途中,在年复一年思念的长河里,只是如今却再也没了当时的心境。
日夜兼程,从不敢停留。
我赶到朝歌时,只见城中到处都是张贴的海捕文书,百姓无不谩骂耻笑。
一国之母!一国太子!一方诸侯!最后竟落得这般田地!!
有君如此,国之不幸,百姓之祸啊。
我明白,这次若想事成,怕是只有以性命为注了。
到朝歌后我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发儿,八年未见,发儿心性如旧。这让我既欢喜又担忧。
好在他身边有南星作伴。
我远在西岐时,就已然听过这位妹妹的大名。说她是父亲义女,心思伶俐,多智近妖。
识面之后,才发现传言果真不假。
看她与发儿的相处,我不禁暗自窃喜,看来我准备的礼物,不会有错。
那根玉簪,是母亲之物,代表着西岐少主夫人的身份,或许在什么时候,可以救她一命。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我整理好衣冠,随着侍从前往属于我的战场。
我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场景,置人文如无物,置礼乐于不顾!
我向他叩拜,却是跪身不跪心。
礼乐不可以斯须去身,从勿辱君子! 我想反抗,想摔篪离去,却无奈他何。
南星突然出现时,我只觉得浑身发紧,心沉坠的像是灌满了冷铅。如同雷轰电掣般,我呆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了,南星一早就知道我赴死的决心,可我从未想过,她会冒死前来救我。
明明我们,才相识不久啊。明明她也已经,怕的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她怎么这么傻...…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不论是因为玉簪,还是妲己的喜欢,只要南星活着就好。
殷受赐了我烹刑,让南星做监刑之人。
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动了,以致就像遭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片刻后猛然反应过来,就要拉着我带我逃走。
她哭的那般伤心,使我也心痛不已,我实在不忍她那般伤心下去,便打趣她还从未叫过我一声哥哥。
细想也是,这姑娘是个倔脾气的。从猜到我要独自赴死时,便一直赌气避开这个称呼。
只是我未料到,这仿佛触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以至于她一度失语。
沸水很烫,很痛。痛到我想放声尖叫,痛到我想破口大骂。
可我做不到。
是谁在为我哭泣?
是南星啊。
南星,别哭。南星,别怕。南星,闭上眼睛,求你别看。
为何会如此痛苦,求死不得老筋苦骨,痛心拨脑求死不得。
耳畔是南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慢慢的,我的思绪不免飘向远方。
那里有父亲,有弟弟,还有妹妹。
我好像闻见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