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别

我们又经过了几天的跋涉，走出塔木陀，与定主卓玛他们的队伍汇合。闷油瓶的精神一直不好，问他什么都不开口。

扎西看到我们平安归来，又连连感谢佛祖保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藏族小伙子的脸上浮现出有点神性的笑容。

“谢谢，”我由衷地说。

“扎西德勒，”他双手合十向我躬身。夕阳在他眼眸深处的信仰里隐去。

与扎西他们分别后，我们把小哥安顿在了北京的医院，潘子也在这里修养。潘子是一个安不下心的人，他的心随时在奔走，在征战，曾经在越南打仗，然后又跟着三叔走南闯北。身体安定下来，心也还是躁动的。

潘子要走了。三叔失踪后，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回来的希望渺茫，但潘子依然自愿去守着三叔的盘口。我看着他，这个平日里跟胖子插科打诨开玩笑的潘子，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伸手与我重重的抱了一下，霎那间，我感到全身震颤，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又有军人的风骨又有混江湖的忠诚。

“小三爷，后会有期。”他对我笑了笑朝我挥了挥手，坐上了计程车。

吴三省，还好你有潘子，我心想。

小哥失忆了。医生说他是受到了重大刺激才会这样。巨大的疑云还在笼罩着我，陨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文锦他还好吗？但我知道，小哥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这一切的猜想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必须马上停止，否则我非得被逼疯了不可。

阿晔她们也要离开了，在与阿离的交谈中我得知，在西王母宫，她们折损了一个同伴，这让身为领队的阿晔愧疚不已，所以她才总是看起来魂不守舍。阿晔走的时候只穿着很简单的牛仔裤和短上衣，胖子说相逢即是缘，强行跟她们几个交换了号码。

我咬牙切齿，对胖子说：“你可真不要脸，跟人家认识几天就敢要联系方式，她们看起来就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胖子皮笑肉不笑，踹了我一脚，疼得我差点没跳起来。

“再见，”三个人朝我们喊道，不知道会不会再见，我还是笑着对她们作别。

与他们一一告别后，我也要回杭州，找我二叔，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搞清楚。

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又陷入了短暂的安定，一切的生死都如黄粱一梦，总有些不真实，我揉了揉眉心。平静暂浮于真相的表面，秘密的漩涡在搅动人心。

我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时隔几个月又推开吴山居的大门，杭州无论何时都气候宜人，我屋后那棵老柏树正发出时间苍幽的气息，王盟又开始在我耳畔叽叽喳喳，有时候真的想开了他，特别是当他开始要工资。

修整几日，我突然收到了三叔的一封信，他告诉我他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又说他虽然是冒牌货，可从没想过害我。他说让我万事小心，不要再牵涉其中，因为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我看着看着就笑了，吴三省，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为了我好的这种鬼话。

人各有命，世事无常。

我不知道三叔去了哪里，是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吴三省找到了他所谓的宿命所归。

我知道的是，他如果有心躲起来，凭我，绝不可能找到他。

合上信，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所有情绪都被无措吞噬了，我此时是不是应该撕掉信破口大骂，或者去喝得酩酊大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坐着。

我真的不是什么枭雄，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三叔一样。我入局，仿佛只是一个意外。

我点燃一支烟，没有抽，任由烟雾在我眼前缭绕匍匐，沉默和凌乱，我心如乱麻。

吴三省，不要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

我低头，眼泪落在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