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2）

云深不知处

观音庙后，蓝曦臣闭门不出，任谁都没能让他打开寒室的门，大有如青蘅君一般终身闭关的架势。当初商议封棺之事时，蓝启仁原以为蓝曦臣会站出来反对，没想到他却出关表态：同意封棺，更亲往参加仪式。蓝曦臣既然走出了寒室，想必这三个月里也想通了一些事，不至于像他的父亲一样钻牛角尖，思虑至此，蓝启仁虽仍有忧心，却不至于痛心疾首。

蓝老先生啊，您的这颗心还是放下得太早了！

“你大哥从封棺大典回来，没去见你叔父，又回寒室了？”

“嗯，我担心他。”

“蓝湛，那件事，你怎么看？”

“不可行，我会告知叔父。”

“哎，蓝老……你叔父肯定能气死。”

“我会去劝兄长。”

“他不会听的。事已至此，蓝湛，我觉得你还是别和你叔父说了吧，告诉他也于事无补，泽芜君灵力高深，少一魄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养个少许年，也许就养回来了。”

“魂魄一事，事关重大，不可随性，魏婴，我担心兄长。”

“算了算了，我听你的，不过我和云深不知处八字不合，解决完这事儿，咱们快下山游历吧！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走遍天下，行侠仗义。”

“好。”

寒室

寒室的门是被破开的，破门者，从《雅正集》道侣蓝启仁也。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第一次不顾家规，强行破开了寒室禁制。何至于此？因为有必要！

“曦臣，你是疯了吗？你可还知自己是蓝氏的宗主，你可还知自己是谁？你这么做，对得起蓝家的列祖列宗吗？”

“叔父，曦臣没疯，也知自己是蓝氏宗主，吾名蓝涣，字曦臣，我从未对不起蓝家的列祖列宗。”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我对不起兄长啊！你和忘机，将兄长的固执学了个十成十，可魏无羡到底是回来了，可金光瑶呢？他永远都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你清醒清醒吧蓝涣！”

“叔父，我和忘机是父亲的儿子，血脉传承，我像他无可厚非，但我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他。我同意封棺，不过是为了保护阿瑶的尸身罢了，兰陵金氏护不住阿瑶，可只要阿瑶一日与赤锋尊封在一处，清河聂氏就一日无法对他的尸身和魂魄下手，仙门百家也没谁有胆开棺，他们没机会再伤害阿瑶。忘机应该已经告诉了您，我在棺中融入了我的一魄，这一魄会护住阿瑶和他的魂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让阿瑶复生的办法，届时我会亲自迎他回来。叔父，曦臣知道，您担心少了这一魄，我会遭受裂魂之苦，会因为棺中怨气受反噬，曦臣认为您多虑了，裂魂之苦与永失所爱相比并不算什么。至于怨气反噬，曦臣不才，但也自信以我的修为，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叔父莫要忧心，曦臣现在很好。还有，自今日起，曦臣就要闭关，研习藏书，寻找唤回阿瑶的办法，姑苏蓝氏劳烦叔父费心。”

蓝曦臣的书案上放着一盆金星雪浪，那是一年前金光瑶亲手送他的，人去花还在，蓝曦臣一边温柔地注视着这株金星雪浪，一边回复蓝启仁的话。

“我没有多虑，我忧心，你现在很不好！曦臣，你看看现在的你，哪里还有一丝名士风范！我何尝不知道金光瑶对你，对姑苏蓝氏，甚至对天下百姓有大恩，可是他做的那些事，却也……罢了，你既这么舍不得他，当初为何不拦着忘机追查？为们强闯芳菲殿？观音庙中为何不为他辩解？为何亲手刺那一剑？他都死了你才后悔！重生之法何其渺茫，今日天下，能为人所证的也仅有夺舍、献舍而已。且不说金光瑶被封印于九重禁制之下，就算他魂魄自由，怕也不会选择夺舍。他虽有恶行，却实非十恶赦之厉鬼邪神，如何能被献舍？若寻不到重生之法，你难道就真的长留那一魂在棺中陪他吗？可你便是撕魂裂魄去陪他又有何用？魂魄不全，你百年之后连轮回都入不得，你会永不超生的。”

“当时之事我悔不当初。这三个月我已想清楚了，我失去了阿瑶，如果今后只沉湎于对过往的悔恨，那谁救阿瑶？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不会像父亲那样逃避的。若能得重生之法，我会用尽我的修为度化大哥，让他往生，开棺迎回阿瑶。若终尽一生不可得，我也会为阿瑶正名，临终前亲往棺地，用我的魂魄净化棺中怨气，送大哥和阿瑶往生。叔父，若无阿瑶，今生我便已对尘世毫无留恋，要来生有何用？”

“你，曦臣，你是蓝氏家主，你真的要弃我而去，弃你的族人而去，弃蓝氏而去吗？”

“叔父，我没有抛弃你们任何人。云深罹难，我独自一人带着蓝氏藏书寻求生机，保蓝氏基业；射日之征，我游说百家，带领蓝氏覆灭温氏，一血前耻；云深重建，我宵衣旰食，尽心尽力；忘机胡闹，我本该严惩他，但因他是我的弟弟弟，才小惩大诫，事后他仍是蓝氏的二公子，玄门的含光君；这么多年，我与金氏结盟，让蓝氏成为仅次于金氏的玄门第二大世家；阿瑶逝后，我便是强行带阿瑶的尸身回云深又如何，只要我狠下豁出蓝氏百年清誉与百家抗衡，也不必退而求其次封棺裂魂，可我却答应了封棺，难道不是为了蓝氏？叔父，我可有对不起您，对不起忘机，对不起蓝氏？可我对不起阿瑶，我对不起他！”

“阿瑶确实做错了一些事，但他身在其位，很多事不得不做，我不是为他开脱，只是阿瑶即便弑父杀兄罪在当代，暸望台护卫山河之功也足以彪炳千秋。于大义，阿瑶实是功大于过。于私情，我与蓝氏受阿瑶恩惠颇多，当时事发突然，我没能护下他，反而亲手伤了他，应当弥补。叔父，蓝氏教化众生，可曾教我恩将仇报，将错就错？”

“那日在观音庙，听得百家赞蓝宗主大义灭亲，听得一句句泽芜天下之誉，我且自嘲，我不是什么泽芜天下的泽芜君，不是姑苏蓝氏的家主，不是阿瑶的二哥，甚至不是蓝曦臣，不是我自己！什么泽芜天下，阿瑶的暸望台才是泽芜天下！什么蓝氏家主，让蓝氏背负背刺盟友之名的家主吗？什么阿瑶的二哥，我配得上做他的二哥吗？我心悦他，却是在他死后才明白，若是我早日明白心意，自私地做一回蓝曦臣，也不止于此。”

蓝启仁看着眼前几近疯魔的侄子，已知再也劝不得他，其实蓝启仁何尝不知蓝曦臣所言有理，但人是自私的，蓝启仁也不例外，即便姑苏蓝氏受金光瑶恩惠颇多，当为其正名，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儿豁出性命，寻求渺茫的生机去救一个已逝之人，他到底是不愿的。可不愿又能如何呢？他劝不了蓝曦臣，就如当年劝不了他的兄长一样，

“也罢，我劝不住你，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只有曦臣，我还是要告诉你，若他还在，他不愿看你这样。”

“叔父，我知。”

“接下来什么打算？莫要瞒着叔父！有什么事告诉我，好歹给我一些时间慢慢接受，叔父老了，受不待刺激。”

“叔父，曦臣要闭关，翻阅藏书，蓝氏宗务，拜托叔父了。”

这句话，蓝启仁在蓝曦臣说出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好在大侄子的情绪还算稳定，今曰的谈话，该结束了。

蓝启仁起身，拍了拍蓝曦臣的肩头，转身离去。

行至门前，身后传来蓝曦臣的声音。

“为了蓝氏不蹈江氏覆辙，叔父，当断则断。”

“冤孽啊！”蓝启仁轻叹一声，离开了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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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苏

作者苏苏这篇挺长滴，打了两天了，差不多三千字，手机都干没电了

作者苏苏原版一篇更长，只是我把它拆成了两章，但内容一样。

作者苏苏这章是主写蓝曦臣的，我觉得只要蓝曦臣有去行动，不是沉浸在悔恨中，光说不做，我还是可以免为其难原谅他

作者苏苏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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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苏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