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2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

在遥远的记忆中与当下的记忆交织的瞬间，银月姬不禁恍惚，难以分辨此刻的真假。

或许在次睁眼，她还是在那片没有人气的“世外桃源”，是那个已经没有家的狐狸。

在提瓦特所做的事，离开那“世外桃源”后所做做之事，认识的所有人，都只是黄粱一梦。

那一天，族人的血染红了整个紫薇宫。

阿鸢哭闹着要吃人界的糖人，我只要下山去买，可在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手中的糖人摔在地上，碎了，混着泥水，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她记得，她让师傅画了一个小狐狸的糖人。

阿鸢嘟着嘴，“姐姐，我为什么一定读书，姐姐会不就行了，我又不想做狐帝。”

银月姬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一下银鸢的头，“你呀，这话要是被父君听到，回来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你！”

“阿父才不会收拾我！”银鸢嘀嘀咕咕，却也不敢正面反驳自己的姐姐。

银月姬放下手中的书，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姐？”

银鸢趴在银月姬腿上，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姐姐你别生气，阿鸢好好读书。”

银月姬笑了笑，轻轻抚摸着他的毛茸茸的头顶，“姐姐怎么会生阿鸢的气呢。”

银鸢蹭了蹭银月姬的手，“姐姐最好了。”

......

“月儿，你想好了吗？”狐后握着银月姬的手，红了眼眶。

“月儿这一走不知要多久，还望母后保重身体。”

银月姬向狐后庄重地行了一礼，而狐后则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

......

仙魔大战是残酷的，入眼是血一般的红，刚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但如今也是司空见惯。

银月姬甩开手中的折扇，手腕一动，便干净利落地取下了一个魔物的首级。

等战斗结束，银月姬身上也沾满了腥臭的魔血，她却是面不改色，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月儿。”

“父君。”父女二人一身血污，看着身旁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是同伴的，不乏有同族同支的兄弟姐妹，剩下的便都是敌人了。

看着倒下的尸体，二人皆是百感交集。

有些，昨日还在坐在一起，畅想着回去后与家人团聚的温馨，今日就......

银月姬缓缓蹲下身子，她的手轻拂过一位战士的眼睑，为他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狐帝什么也没说，静静的陪着自己的女儿。

......

银月姬抬手抹去脸上残留的血迹，正打算稍作休息。然而，远处的喧嚣打断了她的宁静——那是呐喊声和法术碰撞产生的爆炸声。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待跑近了，她看见不远处满地都是折损的兵器，以及战马、尸首。

抬头望向前方厮杀的阵营，她一眼就看见了父君，他骑着战马与敌军酣战。

这时，一支冷箭“嗖”地从狐帝背后射来。

银月姬惊慌失措地朝狐帝大喊：“父君，快躲开！”

她已是用最快的速度朝父君冲过去了，可还是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箭直接贯穿狐帝的胸口，随即狐帝掉落战马，被魔族的战马生生踩踏而亡。

银月姬紧握了手中那把精致的折扇，眼神坚定而锐利。用力一甩折扇，掀起一阵狂风夹杂着细沙，似乎是将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漫天风沙的背后，无数锋利的花刃悄无声息地凝聚，如同幽灵般飘忽不定。它们在无声的舞动，美丽而致命，无情地收割着生命，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屠杀。

战后，银月姬眼含杀意，手中折扇指向身后的将士。

将军战死本是荣光，可这战死却有蹊跷—那冷箭从父君的背后而入，而背后是我军阵营。

银月姬凝视着这一群看似道貌岸然、自诩清高的仙人，不禁笑出了声。

长辈都说成长是漫长年岁的累积，但银月姬的成长却在这一瞬间完成。

她的族人与仙人一同守护此方天地，却被仙人背刺，何其的可笑，何其的可悲。

可她没办法，她不能因为这群人渣而弃身后的人族不顾而一走了之，甚至还要为了大局，她连找出凶手都不能。

银月姬双眸猩红，指节用力到发白。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

沉默的收敛好父亲的尸体。

......

可更令银月姬绝望的还在后面，当战争结束后，她回到紫薇宫时阿鸢缠着自己买糖人，当她在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看着紧闭的紫薇宫大门，银月姬心中愈发不安。

银月姬推开门，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少女呆立在原地！

红！

入眼的全是红色。

空气中都仿佛飘散着血雾，到处都是弥漫着腥甜的血腥气。

在硝烟弥漫、血腥冷酷的战场上，她也从未畏惧，然而现在，可现在，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是绝望。

原本白金色的台阶被血染的看不出颜色，遍地的尸体，有的甚至是还没化形的狐狸。

银月姬站在门口，手中的糖人脱手，砸在地面，她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遍地的鲜血和熟悉之人的尸体，银月姬颤抖着朝里面走着。

双腿都有些发软，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整个人倒进了血泊之中，双手还摸到了柔软却冰冷的腑脏！

从外院到大堂的路，明明是那么的熟悉，看着被刨腹取丹的族人，到大堂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就在银月姬跑进正殿的一刹那，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的瘫软在地。

入目的情景终究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银月姬失神般喃喃道：“母后...阿鸢...小叔叔...”

她提起力气狼狈的手脚并用朝前面爬去。

银月姬握住阿鸢小小的手，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这终将成为她这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一幕。

小叔叔银玉的头被砍下，头颅滚落在地，一道贯穿心脏的剑伤直接洞穿了他！

表兄的四肢齐断，身上刀剑伤口无数，就犹如垃圾一般被人丢在地上。

她最注重礼节的母后此时却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浑身青紫，下体满是血污。

他的阿鸢，浑身被刺了许多刀，却刀刀避开要害，他血尽而亡的啊。

而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被扒了皮，刨了丹，连全尸都没有留。

银月姬想不到有什么人会这么做，她紫薇宫与人为善，她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如此残忍。

她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泪似乎早已流干了，她抱紧了怀中阿鸢，那双金色的眸子变得空洞、麻木。

银月姬的声音颤抖，麻木的呢喃：“母后……阿鸢，小叔叔……”

银月姬将尸体拼好，聚拢在一起，自己化为本体蜷缩在他们中间，是一只没有一点杂毛的银狐。

银月姬就这样蜷缩在已经失去体温的亲人怀中，嘴中轻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所有人”

天空中大雨如注，倾盆而下，伴随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

滂沱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无情地洗刷着地面上的血迹，仿佛要彻底洗净这罪恶的痕迹。雨滴猛烈地拍打着屋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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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全死了。”

“可不是，那紫薇宫上的狐妖全死了。”

这一天银月姬一个人举行了一场冷清的葬礼。

三天三夜的安葬族人，三天里，银月姬都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结束后，银月姬一个人跪在空无一人的祠堂上发着呆，手中捏着一枚玉佩和一块黑布。

玉佩是阿鸢贴身佩戴的，黑布被母亲死死攥在手心里，一定与杀人凶手有关。

祠堂上新摆放的牌位，密密麻麻。

那些排列整齐的牌位，每一块都是由银月姬亲手雕刻而成，原本她那双白皙柔滑的手，如今却布满了伤痕。

一个个的扫过，好似那些冰冷的牌位，还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灵牌之上的名字和一张张笑脸重合在一起。

银月姬握紧手中的布条，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对着牌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在次走向大堂。

她的精神力哪怕事父君也不敢说能完胜自己，以她的精神力运用狐族秘术，单凭这一块布条，应当是能追查到凶手的。

银月姬将布夹在两掌之间，口中念出晦涩难懂的法诀，终身环绕着复杂的符文。

符文魈颜色渐深，眨眼间变成金黄色。

眼前开始出现几团荧光，还有模糊地声音。

随着阵法的加强，银月姬终于看清了画面，那张脸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南宫廷！！

阿鸢头发凌乱地散在地上，额头渗汗，眼中噙泪，咽呜着低声哭泣，可那群禽兽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还当着他的面，污染他们的母亲。

没了四肢的小叔叔还留这一口气，趴在血泊中，看着自己的侄子与嫂子在自己面前没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