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遭遇了有史以来最顽固的追求，兰茵太子爷、学生会会长、金融系当之无愧的最优秀的学生，在追求建筑系校草，在整个青北闹得沸沸扬扬。
这不仅逼退了其他所有的追求者，也让“沈耀是王原祁的人”成为一个被迫的默认的事实。
沈耀回到宿舍，对桌上鲜艳的红玫瑰升起无名的怒气，他对着对床的楚孟嘉说：“以后再有这些，扔你桌上。”
楚孟嘉无辜道：“我也没办法啊……”都是普通人，谁敢得罪兰茵太子爷啊，在京圈还想不想混了?
沈耀拿起桌上的花束，转身下楼，毫无留恋的“啪”一声，它睡在了恶臭的垃圾堆之上。
王原祁站在他身后，无声笑了出来，对一捧鲜花的生死毫不在意，仿佛他做了，而对方接不接受与他毫无关系，“下一步是什么比较好？”
沈耀冷着一张脸，视而不见地越过他往楼梯口走。
王原祁扯住他手腕，“跟你说话呢……直接坦诚相见会不会太快了?”
“我没追过人，不太清楚步骤。”
沈耀停住脚步，低眸笑了一下，他最会这种笑，眼稍唇角都刻着轻飘飘的蔑视，“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是什么?”
沈耀的声音不像他长相那么冷淡，有些低沉，传进耳里像顺着耳膜碾了一路，即便明知他是抱有敌意的讽刺，也觉得说不出来的熨帖，王原祁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没有准备，从容不迫的表情中途夭折，极不连贯地转而挑了挑眉梢，连出口的话语也没了原应有的气势，“我觉得还是坦诚相见来得痛快。”
沈耀从上到下地扫了他一眼，用那种读法条的语气说：“你条件太差。”
诡异的是，听了这一句，王原祁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从内到外的被一股名为兴奋的火点燃了，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决定了换一种玩法，细水长流未必不比速战速决来的好。
但下一刻沈耀就像那天在游泳馆初次交锋时那样，迅速甩开了他的手。
他那表情几乎有些慌乱，王原祁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长相硬朗的男生站在楼边的花树下，等人的模样。
怎么说，好像他是什么可耻的丑陋的见不得光的虫蚁，现在太阳出现了，他就理所应当地要溃逃而去，而沈耀羞于在那个人面前与自己这样畏光的生物为伍。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他们是同类啊。霸凌同学、凌虐动物，甚至自残不是么？
他看着沈耀稳步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抬头对他笑了笑，这笑虽然也有些勉强，却完全不是在他面前的那种笑，几乎有些……讨好的意味。
他怎么能这样？为什么？凭什么?
那种熟悉的毁灭欲眨眼间就在他胸腔里完成了破土生长的全过程，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迫切、都要茁壮。
沈耀把王原祁碰过的那只手藏了起来，另一只手让给李燃牵，李燃说：“那人是谁啊？”
沈耀说：“不认识。”
李燃转脸看他，“他在追你?”
沈耀不想提似的，“也许吧。”
李燃摩挲他的指缝，说：“今天发了工资，请你吃饭?”
沈耀心不在焉应了声“好。”
十月份，两侧花开粉紫团雾，青北很多这种曲折小径，通常人影稀疏，出了这条路，就不能牵手了。
路到尽头，李燃的手松开了，沈耀却仍抓着他，李燃垂眸看他片刻，捏着他后颈低头吻过去，沈耀没反应过来似的，吻开始了一会之后才回吻过去，他吻得很乱，李燃安安静静掌握着节奏，最后分开时，沈耀紊乱地呼吸着。
李燃拇指在他脸颊抹了抹，“怎么了？”
沈耀手攥着他肩袖，“李燃……”他忽然叫了他一声。
“沈耀”这两个字飘渺无踪，他在这一刻什么也抓不住，他能抓住的只有李燃的衣袖。
李燃把他揽进怀里，他的胸膛坚实温暖，这个拥抱会是可靠的吗？
李燃不知道他怎么了，是因为那个人吗？可沈耀若不想说，他也不想问。
他们这样相拥，直到树影遮住的视野之外传来人声，李燃才松开了他。
他尽量不在沈耀面前表现自己的担忧或窥探，像往常一样很快速地吃完了一碗面，这好像很有效，沈耀尽管不像有胃口的样子，也慢条斯理地把面吃完了。
出了门，路过甜品店，李燃进去买了盒四寸的蛋糕出来，甜食能提供多巴胺，与抗抑郁的药物在某种程度上原理相同。
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他时常给沈耀买。
两人在宿舍楼底下分别，李燃看沈耀进楼转过弯去，才转身回北航，回回如此。
王原祁的出现像不定时炸弹，没有规律，沈耀像等待无法拒绝的第二天的到来一样，忐忑地准备着随时随地面对他形如鬼魅的身影。
“那穷小子有什么好的?”
图书馆里，沈耀正查阅一本专业课老师推荐的书，王原祁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
“他打一辈子工，也比不上兰茵一天的交易额。”
“你居然会看上他?”
沈耀找到他要看的内容了，他低头在纸上画图，神情专注，与准备高考时毫无二致，他长相中含有清隽的少年气，在这种时候更甚。
王原祁觉得有意思，他抽出了沈耀笔下的图纸，“你说他走路上，要是挨人一顿打，缺只胳膊少条腿的，可就上不了班了吧。”
沈耀手中捏着一支笔，默默攥紧了，“要是上不了班，他那个奶奶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毕竟那么大岁数了……”
沈耀终于扭头看他了，王原祁心情愉悦起来，几乎有些心花怒放的意思。
他的愤怒和冰冷他都全盘接收，他觉得沈耀不会再找到比他更包容的人了。
“别动李燃。”他说了这么一句。
王原祁笑起来，他根本不在乎沈耀心里是否真的有人，反正他会把他踢出去，而沈耀这种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却是真的取悦到他了。
就该是这样，他们两人都是一团火，火是没有形态的，也是没有理智的，它只管燃烧，一直烧到熄灭的那一天。
他以前一直都是自己在悄悄地莽撞地烧着，烧得自己很痛，现在它终于找到了另一团火，他发现身旁的这团火还沉睡着，而点燃它就成了自己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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