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宽阔的街道寂寥无人,显得格外空旷冷清。酒楼的掌柜独坐柜台一侧,浅酌着一杯苦涩的闷酒,满心孤寂与辛酸。
生意不景气,夫人生怨气,伙计不争气。
柳听舟看向趴在酒桌上睡的正香的少女,恨铁不成钢的朝她弹去一文钱。
少女被砸到脑门儿,她皱了皱眉头,挣扎着撑开眼皮,缓缓坐起。
卓囹“唔…”
卓囹轻轻地揉搓着那双惺忪而疲倦的双眼,审视着她周遭的环境,片刻间,她恍然。
梦里的一切竟是那么真实,差点儿错信她本不该是这里的人。
卓囹敲了敲脑袋站起身。
卓囹“掌柜,来客人了吗?”
闻言,柳听舟头冒青筋,小丫头片子是懂火上浇油的。
他随手抓了一把铜钱扔向卓囹,咆哮道,
柳听舟“赏你去打扫茅厕!”
“咻—咻咻咻——”
“唰—唰唰唰——”
卓囹身后飞出两个人影,旋转跳跃这几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所有铜钱。
乞闻阩数着手心里的钱,走向柜台,贱兮兮的笑道,
乞闻阩“柳掌柜,你这样破罐子破摔只会把事儿弄的更糟。”
乞闻阩“听在下一句劝,低个头认个错,酒鬼娘还能给你揽客,生意不就来了嘛。”
柳听舟一口闷下一杯,摆了摆手,苦笑一声,
柳听舟“一介女流之辈,每日陪这个喝陪那个喝,成何体统?她与极乐百媚里的花娘有何区别…”
柳听舟“有何区别!”
柳听舟怒吼着,手一挥将酒壶打翻在地,他摇摇晃晃的指着卓囹,
柳听舟“你怎么还不去打扫…”
话音未落,他便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半眯着疲倦的眼眸,口中还不时溢出阵阵嗝声。
乞闻阩“啧啧”两声,该说不说的,若不是别意酒楼迁就了她,说不定人家真去那百媚楼逍遥快活呢。
乞闻阩“您这酒量还是不及夫人啊。”
卓囹“我抗议。”
卓囹把方才将她砸醒的一文铜钱拍在柜台前,皮笑肉不笑道,
卓囹“掌柜的,刚刚您赏我的钱我没收到,那是不是应该让拿到钱的伙计打扫茅厕。”
一旁看戏已久的杨桎珩撇了撇嘴,摆摆手道,
杨桎珩“我得把这些钱记在账本本上。”
乞闻阩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转身开溜,嘴里还振振有词,
乞闻阩“各位还没用午膳吧,在下这就去做。”
卓囹握紧了拳头,一脸无语。
这分明是柳听舟的体己钱,记什么账?现在已是申时,吃什么…
想到一半,卓囹怔住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已经过了时辰,应该在十二点吃…等等,十二点又是什么?
而此时的柳听舟,已然睡了过去。
卓囹轻叹一口气,转身朝着茅厕走去。
不是去打扫,是要上。
-
尹姝姀“你来干嘛?”
尹姝姀那空灵飘渺的嗓音传来,她长年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面瘫。总与众人的氛围格格不入,最重要的一点,她走路没有声儿,还爱告状。
不过,也是在酒楼待的时间最长的伙计。
卓囹微微牵动了唇角,流露出一丝微妙的尴尬之色。
卓囹“没,没事,来…尿尿。”
显然,某位高效之人再次率先完成任务。
尹姝姀走后,卓囹松了口气。
被老妖婆抓住把柄跟被扣工钱没什么区别。
该说不说的,尹姝姀已是半老徐娘,在这种环境下还保养的这么好,定是哪个深山里的老妖婆易了容。
净完身,卓囹突然想起那个梦,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浮现在她脑海里。
卓囹“钢琴…钟表?”
她下意识地瞪大瞳孔,这是她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但是在这里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等东西。
难道是西边儿北边儿的?
世界还是太大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杨桎珩“你是准备在这里用膳吗。”
杨桎珩悠然地环手抱胸,眼神中流淌着一抹微妙的宠溺之情。
卓囹嘴角勾勒出一抹俏皮而灵动的微笑,她迈步上前,轻轻掐了一下杨桎珩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紧接着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杨桎珩垂眸,
杨桎珩“…死丫头。”
-
在卓囹如厕期间来了一位宾客,他只要了一斗酒,独自在桌上喝着。
那时卓囹还在想,他一个人能喝完吗?可就在下一秒,她看到尹姝姀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同桌一起饮酒。
卓囹“他们认识?”
卓囹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这还是头一回见尹姝姀这么…平易近人?还笑呵呵的?
乞闻阩“没见过,不会是一见倾心吧?”
乞闻阩说着,还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来,
乞闻阩“尹姝姀是不是一直未出嫁?她这把年纪了难道不寂寞吗?你们看那个人的行头,是不是像西边儿的?”
他轻轻一拍桌子,
乞闻阩“她说不定是对外来人动了心思,当地人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女人,追求的就是一种新鲜感。”
杨桎珩没好气的瞅了乞闻阩一眼。
杨桎珩“就你懂得多。”
他夹了一块肉,边嚼边说道,
杨桎珩“你不是一向自诩玉树临风,她怎么没看上你?”
乞闻阩被这突如其来的犀利言辞噎了一下,紧接着,他不急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以平息内心的波澜,而后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乞闻阩“她,目力受阻。”
随即他起身,撩了一下额前的龙须,面露娇羞之色,捧起杨桎珩的脸,深情对视着,
乞闻阩“难道我这样都没让你春心荡漾吗~官人,你看着我,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公的母的都沉默了…
杨桎珩拍开他的手。
杨桎珩“你让我感到恶心。”
卓囹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放下碗筷,学着乞闻阩的样子,在杨桎珩身上蹭来蹭去,
卓囹“官人~”
公的都沉默了…
杨桎珩“他是风骚入骨了,你…你这连妖娆都算不上。”
杨桎珩扶额,笑的很无奈,但又很好笑,他牵过卓囹的小手,将她拉回座位,
杨桎珩“乖,好好吃饭吧。”
酒楼里回荡着乞闻阩的笑声,而他人已经不知道笑到哪儿去了。
卓囹撇嘴不悦,对对对,她没女人味,可才十六岁,管什么魅不魅。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中饭菜,心思早已游离于餐桌之外。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那样的?
他,也一样吗…
与此同时,乞闻阩悄然步入庖屋下秘藏的酒窖,逐一启封了所有贮存着菊花佳酿的酒坛,逐一品鉴其馥郁芬芳。
乞闻阩“味道不对…”
那斗酒是他亲手拿给那位宾客的,没理由出错,可传来的酒香气与之不同,甚至更为浓郁,不应该是菊花酒的味道…
难道是往里面加了什么?
他把酒坛重新封好,回到了饭桌前。
乞闻阩“方才去出恭了。”
说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随后,他感受到了鄙夷的目光。
卓囹将筷子一放,
卓囹“恶心到了,不吃了。”
杨桎珩紧跟其后,
杨桎珩“你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两人依次前去净手,乞闻阩瞥向那宾客的酒桌时,发现人已经不知所踪,他连忙走过去查看。银子留在了桌上,酒一滴不剩,而尹姝姀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乞闻阩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睛不眨一下,毫无反应,紧接着他又轻轻拍了拍尹姝姀的脸,下一瞬,乞闻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陡变。
为何,无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