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去取宋清河的轿车的路上，羡安踏着校园里漫无边际的月色，忽然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美丽而温柔的月夜里总是少不了情人们的低声絮语，羡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羡慕，是基于看到他人拥有什么之后自己也想拥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的更进一步，就是嫉妒。

　　可是他只是一个仿生人而已，他能有什么欲望呢？他不知道。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宋清河的研究，为宋清河的论文提供翔实可靠的实验数据。他想起来自己被制作的原因和目的，看着月光下你侬我侬的一对对情侣，自己要不也谈个恋爱的想法再一次地涌上了心头。

　　等他把宋清河的车停在办公楼下，上楼去叫他的主人下来乘车回家时，发现那个讨人嫌的罗准已经离开了，而宋清河则是一副面色不虞的模样。羡安虽然知道宋清河心情不好未必是因为罗准，但他任性地更改了自己的智能大脑计算出来的结论，并且不认为罗准惹宋清河生气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恭敬地请宋清河上车回家去。

　　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时，开车的羡安状似不经意地问副驾驶的宋清河：“主人，我记得您需要有关我越多的实验数据越好，是吗？”

　　“是的。”宋清河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可是我想知道……您需要这些数据有什么用呢？”羡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我所知，您不打算把我的身份公诸于世，自然也不可能用我的数据去发表文章……”

　　宋清河抬起眼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于是羡安知道，自己的这次试探已经触及了宋清河的底线。

　　关于羡安存在本身的问题，对羡安而言一直是一个禁忌。宋清河曾三番五次地更改羡安的程序指令以确保他不会提出这种问题，却不知道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

　　“你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竟然差一点连我设置的禁令都攻破了，”宋清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我不得不考虑销毁你，再制作一个更听话的仿生人的可能性。”

　　“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成就我倒是很欣慰，”宋清河话锋一转，“我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不必问我行动背后的原因，身为我的仆人，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羡安知道宋清河这次算是放过了自己，但显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记得宋清河对有关他的实验数据很感兴趣，仿佛为了弥补似的，少顷之后他又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主人获得更多的实验数据……”

　　“有话快说。”宋清河不耐烦道。

　　“我想谈恋爱。”羡安直截了当地回答。

　　“哈？”宋清河吃惊地睁大了双眼，“难道你认为我有心情为一个仿生人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你还是别祸害别人了。”

　　“为什么不能呢？”羡安据理力争，“您也说过，是否具备人类的情感是评判人工智能优劣的一个重要的指标。既然我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人工智能，那么我理应也会谈好恋爱，并为您提供恋爱相关的实验数据，帮助您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才是。”

　　宋清河嘲弄地看着他。

　　“别想了，”他说，“我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这副身体了解多少，但是我在设定你的程序的时候，可是设置了几个就连你也改变不了的高等程序的——比如，你对除我之外的人，都没感觉。”

　　羡安的笑容陡然僵硬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