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伊丽莎白视角)

魔法究竟给巫师带来了什么？巫师又用魔法做了些什么？麻瓜和巫师，到底孰优孰劣？这些问题，在霍格沃茨上学时还只是我心里隐隐闪现的念头，但毕业后，确切的说，来到法国后，就成了我时时思考的命题。可惜巫师没有“哲学”的概念，否则我的想法就不是那么大逆不道了。

预言家日报驻法国的分部只有我和弗雷德里克.珀波，一个聪明的布斯巴顿毕业生。和他做同事是件痛苦并快乐的事：一方面，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家伙习惯自作主张，总在报道中夹带私货，包括对法国美食的称赞和对英国菜的批判。梅林的胡子！他的母亲是位英国女巫，每次听到她的儿子这么说，都会给他一个“失味丧觉”——她自创的咒语，能让人味觉丧失一整天。另一方面，由于他的父亲有麻瓜贵族头衔，他对麻瓜世界的兴趣浓厚得超乎想象。他在魔法界的平平无奇与在麻瓜巴黎的声名显赫让你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巫师，论起对剧院和沙龙的熟悉程度，他真是数一数二。感谢他，让我见识到麻瓜文明中极其璀璨的一部分。

“抱歉，伊丽莎白，我下午和埃莱娜小姐有个约会，麻烦你代我去杜邦夫人那里赴约好吗？”他潇洒地解开斗篷，用魔杖指着头发，企图让发型更精致。这个花花公子！他总是和女歌手、芭蕾舞者、女演员打得火热，自豪地称自己是“全巴黎社交界的宠儿，巫师中的阿多尼斯”。不可否认的是，尽管他对待感情缺少传统巫师的严肃认真，但他确实很有才华，对文学、绘画、音乐、戏剧乃至麻瓜科学都有所涉猎。不然，也不会收到杜邦夫人——我们更喜欢用“乔治.桑先生”称呼她——的邀请了。

诺安镇远在数百公里之外，不过用幻影移形很快就能到达。我走进客厅时，一阵琴声扣动了我的心弦：魔法的变幻精妙无法比拟出它的悦耳一丝一毫，自然万物的天籁玉音也不能超出其上。即使我常常惊叹与魔法有关的一切是如何神奇，但麻瓜的智慧——不管是那些天才的头脑还是集体的创造都带给我比魔法更强烈的震撼。一定是那位可爱的波兰人又来用他的双手造福我们的耳朵了。**

“你总是这样准时，伊丽莎白，如果小珀波先生也能如此就好了。”

“让我来猜猜，他又去了哪位美人的香闺？波奇小姐？怀特小姐？啊，是埃莱娜小姐！”

乔治.桑正斜倚在沙发上翻看一本画册。这位才华出众的女作家是我新近的好友兼偶像。当我还是个霍格沃茨的一年级小女巫时，她已经开始挑战巴黎文化界的门槛了，并且一路披荆斩棘，传统的世俗成规被她像用粉碎咒一样劈开。我找到亚历山大他们几个围坐的小桌：“下午好，先生们。”

亚历山大.仲马正在用力挥着手，神色激动，直到我坐下才注意到我。“啊，我们的英伦玫瑰到了，”他竖起一根手指对我摇晃着，“我最新的创作计划，我绝不会让你知道。要不然你那位狐狸表哥可就要把我掘地三尺挖到他的小阁楼里逼我做苦工了。每天写十万字恐怕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雨果和巴尔扎克都笑起来，他们知道弗雷德里克.珀波对出版内容的随意和对版权费的吝啬。珀波给我们在麻瓜世界的身份安排是贵族幼子带着表妹来巴黎追求文学梦，顺便当出版商来结识文艺新人。预言家日报法国分社那座小屋也被他整修得像模像样，麻瓜走进去会看到整齐的办公桌、编辑和校对的工作台。不过在巫师眼里，就是另一幅模样：两台叹气的魔法印刷机、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痛骂珀波糟糕的书写习惯的羊皮纸……不过印刷机是我们干私活儿的工具，我们会给一些怀才不遇的小作者出版些小说诗歌。

“唉，伊丽莎白，你真是天真，是不是？英国人的古板拘泥。”我当初接受三个月培训后来到法国时，被珀波用魔法在麻瓜界牟利的行为震撼了。“巫师不允许出版这些新鲜文字，麻瓜难道也不行吗？”他得意地笑笑，“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巴黎人已经厌倦了国王美人、游侠贵妇的那些套路。你们只管写，别的我来负责。”

他的话点燃了一缕希望的火苗。我询问从前文学社的朋友们是否有兴趣一起创作，但是得到的全是拒绝的答复，走出那个温暖的魔法城堡才知道，现实生活的魔力太沉重了，文学的激情也会被消磨干净。甚至学生们的热情也渐渐消退，现在的社长杰米.弗利给我的信中说：“我很遗憾，贝内特学姐。文学社的人变少了。我们每周只有十个人左右参加。”所以我最后收到的只有来自家里的支持，姐妹们还有露易莎给我的回信中附带了她们创作的长诗和小说，嘱咐我帮她们改编——加上我最熟悉的魔法元素。

我把经过我加工、玛丽和露易莎反复修改的文稿交给珀波时，他边点头称赞边说：“还有个问题，你，你们，得取个笔名，男名。”

“为什么？！”

“抱歉，我知道你很讨厌歧视这种事，但我们不得不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几乎现在出名的女作家都是用男名来发表作品。”

我无言以对。至少这比巫师眼里麻瓜和巫师间不可跨越的天堑和因此的偏见好很多，不是吗？只是个名字而已，我们才华的光辉难道会被一个名字掩盖？那么多男人与生俱来就拥有的名号，却成为女作家的面纱，阻挡我们真实的面貌？但我接受了这个提醒，我希望我和姐妹们的努力能被人看到。1839年6月，我们的第一本书《魔林秘记》被威金斯（珀波母亲的姓）出版公司出版了。署名是莱斯利兄弟和路易斯.赖德（露易莎的化名）。

我除了完成采访任务，写好报道后让猫头鹰送去伦敦的主编办公室外，那几天都在焦虑不安地等待读者和批评家的反馈。直到第四天早上，珀波推开门走进来：“好！大获成功！现在全巴黎的人都在问我莱斯利和赖德是什么人，是不是哪位大作家的新笔名。”

随之而来的一切让我目眩神迷：珀波带我出席宴会、沙龙，听到许多麻瓜名流的称赞让我惶恐的同时兴奋不已。我用赚到的钱租了一栋小房子，当然被我用无痕伸展咒改造过了，里面几乎和家里的房子一样大。简和莉迪亚（她在家里吵个不停，露易莎都拿她没办法）被我接了过来，帮我分担一部分火力。我亲爱的姐姐是个好帮手，给我们接下来的创作计划提了不少意见。至于莉迪亚，她被繁华的巴黎彻底迷住了——唉，随她去吧。

注：**这里指肖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