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救的人救不了

刘冉“左安舟，等等我。”

　　刘冉从背后叫住左安舟。

刘冉“老师说排球不够了，让我们去器材室拿个两个排球过来。”

刘冉“器材室在那边，我们一起去。”

　　刘冉拉上左安舟，也不等对方回答，火急火燎地朝着操场东南角的方向走。

　　去的时候，刘冉没头没头地问了一句：

刘冉“左安舟，你说沈鸣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啊？”

　　左安舟朝她看去，她只是冲着左安舟笑了笑，然后转移了话题。

刘冉“左安舟，我小的时候学过京戏哦，我会唱《明公断》。”

刘冉“有机会我唱给你听。”

　　左安舟点了点头，夸了一句。

左安舟“你会的东西真多。”

　　器材室一般没人，都是上锁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左安舟去的时候器材室的门是开着的。

　　左安舟没多想，和刘冉一起往里面走，器材室比较大，存放的杂物也很多，软垫什么的横七竖八的立在架子旁。

　　她们两个人刚一进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凄厉哭诉声，伴随着难听的辱骂。

齐伟“你装什么无辜啊？不是今天早上还给老师告状说我们欺负你吗？”

齐伟“现在你在这里哭给谁看啊？”

齐伟“死胖猪，你就是脱光了给我看，老子都对你没兴趣。”

齐伟“老子现在就是教育教育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以后长点记性。”

　　……

　　这样的话，左安舟上辈子听过不止一次。

　　这些话让左安舟心脏加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她走到架子后面，透过架子往里面看。

　　她看到沈鸣鹿被人按在地上，脏兮兮的运动鞋踩在她的脸上。

　　沈鸣鹿脏兮兮的脸上一直残留着眼泪，她的口齿不太清楚，咿咿呀呀地道着歉。

沈鸣鹿“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齐伟朝着兄弟笑，得意洋洋地说：

齐伟“瞧吧，我说她就是个贱女表子，你们还不信。”

　　其他的几个男生也都跟着笑。

　　齐伟接着又说。

齐伟“我之前就和她一个学校的。她手脚不干净，总是偷别人东西，我之前有一只几千元的钢笔就是被她给顺走的。她初中的时候就和别人乱搞，我都碰到过好几次她上别的男人的车。”

　　旁边有个声音应和着笑。

齐伟“就她这种蠢猪，也敢跟吴帆表白，吴帆怎么不招人弄死这丫的啊。”

　　沈鸣鹿把头藏在臂弯里，呜咽着反驳。

沈鸣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偷过东西……啊……”

　　她哽咽的话语后面都化作了凄厉的哭喊，齐伟已经把手里的烟头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齐伟“死猪，嘴硬什么？”

齐伟“之前就看你不爽了，长得这么丑，还和别人一样说你和吴帆两个人两情相悦，真是恶心死了。”

沈鸣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熟悉的记忆涌上左安舟的脑海，近乎和面前这幕一样的场景，左安舟上一辈子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了。

　　上一世，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左安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那天的事情闹得比今天还要凶。

　　也是同样的人。

　　记忆里那天下着大雨，左安舟原本想等雨停再走，可是雨越下越大，她只能冒着雨回家。

　　为了抄近道，她走了学校后面的小路，也因此碰上了那件事情。

　　巷子里有五六个人，有男的有女的，看衣服像是职高里的那群人，一伙人围着沈鸣鹿拳打脚踢，还找来一个脏兮兮的大叔，想要让他欺辱沈鸣鹿。

　　左安舟当时还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只是顺手帮了忙，打电话报警了。

　　她确实救了沈鸣鹿那一次。

可也正因为这样，左安舟成为了被暴力针对的那个人。

　　她不应该帮那个忙的，如果没有帮那个忙，她或许还能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沈鸣鹿到底是受了多少折磨，但是她受的折辱不会比沈鸣鹿少。

那段时间她过得猪狗不如。

那些人把烟头按在她的舌头上、脖子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疤痕；用狗链子拴住她，命令她只能爬行，给别人舔鞋子；她被拍下不雅的照片放在学校的论坛上，被班里的人造黄谣……

　　左安舟最开始的反抗过，最后反而被折磨得更惨。

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没办法睡觉，吃的东西下一秒就会吐出来。她甚至看不清对她施暴人的脸，她只能听到无休无止的谩骂和嘲讽，她活得就像是死了一样，周围发生的所有她都感受不到，麻木像是一个尸体，四肢都是僵硬的。

左安舟从来没想过，就因为她那一次的善举，她被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想救沈鸣鹿，可她想救的人救不了，她恨的人也杀不掉。

2026年12月23号，沈鸣鹿从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六楼——十八米高，她没有一丝犹豫，跳了下来，像是小美人鱼在日出之前跳进海里。到最后连封遗书都没留下，她对这个人间没有任何留恋。

　　左安舟曾经狂妄地以为自己是英雄，可是她最后没有做到。

她想救的人死了，可她还活着，还要继续忍忍受着炼狱一样的折磨。她没救得了别人，自然也没有人来救她。

　　.

　　沈鸣鹿死的那一天，左安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拯救一个人这种想法是十分狂妄自大的。你不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妄想成为别人的英雄，让别人对你感恩戴德。

你必须有承担别人悲惨经历的自觉，你才有向他人施以援助之手的资格。

左安舟想救沈鸣鹿，就得和她承担一样的痛苦，先要破碎，然后重塑，不然谈不上是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