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一博卧室逃走的肖战,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双手抄起被剥开的衬衫紧紧包裹住自己,缩进了客厅沙发的角落里。
心理上引起的身体不适,导致他反感到身子发抖,这个地方让他觉得肮脏,多年来的心理障碍,还是让他无法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对他的肢体甚至是身体的触碰。
不过,今晚王一博对他所做的行为,已经远远越过了他心理上的那条红线,剩下的只是肖战身体上的抗拒,换作是以前,如果别人碰了他身体以外的东西,他早就已经犯恶心了,更何况是他的肉体。
王一博告诉他,他是他的第一个床伴,这个答案不在肖战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不太信。
以肖战对王一博的看法,首先他是一个调酒师,且是那所酒吧的头牌,那么多人盯着他,他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过吧?其二,他母亲是那样的人,他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肖战很难辨别他说的是鬼话还是真心的人话,王一博给他的印象,从厕所初见再到吧台的不识趣,他没觉得王一博这人有多干净。
哈利有眼力见儿地跑过来,抬起前脚搭在沙发沿上,扒拉了几下肖战的裤脚,鼻子里小声哼唧了几下,微张着嘴巴又在支支吾吾,似乎是在安慰他,让他别害怕。
看着可爱的哈利,他慌乱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止住了发抖。
哈利的眼睛里有可以和人交流的目光,就差会说人话了,肖战会觉得这小家伙太懂事了,舍不得让它受一点儿苦头。
这时候看着小家伙仔细想想,今天从肖家把它带走的那一刻,他却没有想过小家伙以后的归宿该是在哪里,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
罗马?有过这个冲动的想法,但是带宠物出国本就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时间上等得久,运送路程上也很危险,何况哈利还是大型犬,这个办法不太理想。
又丢掉尊严不要面子地送它回到肖家?不太可能,甚至有可能把它送回去,为了那个女人,肖安仁也不会让它好过,或许也正如他所说,会把哈利卖掉。
肖战顿时想不出什么其他给哈利更好的归宿了,他此刻的脑容量还不足以让他想得那么全面,心累地耷拉着眼皮,在心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卧室里的王一博,在肖战出去之后,他并没有追出去,而是脱掉了束缚的工作服,洗了个澡披了一件自己的睡袍在身上,坐在卧室飘窗的台子上,一条腿曲起踩在台面上,用膝盖枕着自己的胳膊肘。
若说他今晚是故意玩弄肖战的身体,那么他想要的恶趣味,达到了。
不过意犹未尽,肖战的行为甚至让他有些匪夷所思,他没觉得有多得意。
手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烟头冒着火星,为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增加了唯一一个光点。
他这款香烟的味道很好闻,香气高雅绵长,烟气柔和细腻,不熏人。
片刻后,他听到从隔着一扇门的客厅里,传来了肖战的声音。
“订明天下午的航班,我赶回来。”
此刻,王一博听着外面的言语,悠然地望着高楼外不陌生的夜景,抬手把香烟含在嘴里浅吸了一口,同时酸溜溜地眯了眯眼。
后又随意地放下夹着香烟的手,将前手臂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缓缓吐出口中一圈圈的白烟卷,继续往后听着。
外面的说话声隔着一面墙,阻碍了一些传递声音的通道形成了一种空间感,听起来暗暗的,不过不影响王一博听清楚肖战口中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要走,这是毫无疑问的。
电话那头是他秘书Jaun,公司出现了一些状况,需要他尽快赶回罗马。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高楼外以下悬空的黑洞,和远处这座城的夜景,却让他有些莫名地恐高,并没有带给他多么美好的观后感。
加上今晚发生的一些错事,他的状态本就不太好,在接电话的间隙中,他抬手用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骨揉了揉,缓解了一下紧绷到头晕的情绪,难受地皱着眉头,后退了一两步,跟那落地窗拉远了一点距离。
回头不放心地看了看那边正趴在地上睡觉的哈利,这时候他才又突然想到给哈利的一个好归宿。
“在这之前,我得先去趟临城。”
“去那儿做什么?”Jaun问道。
“见一些人,办一些事。”
“需要我帮您安排车吗?”
“不用,我直接叫老黎。”
是每次他回国内,专门供他使用的那辆商务车的司机。
“对了,帮我联系颜沢,我要见她。”
……
次日,肖战从栖储大楼离开,带着哈利去了临城,那里就是他所说的,给哈利找的一个好归宿。
在肖战昨晚从王一博卧房里出来直到他离开,他都没再跟王一博碰过面,待王一博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是空空如也。
这样的不辞而别在肖战看来,用在王一博身上,他并不会觉得不礼貌。
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他不会再想跟王一博说一句话。
临城是肖战外公外婆生活的地方,他跟老人之间关系甚好,所以这里是国内除了上都,他可以找到依靠去的第二个城市。
六年前他母亲决定带他去罗马的时候,也有问过外公外婆的意见,本想着带老人一起过去,但老人不适应国外的生活,所以选择留在临城。
他把哈利带过去见两位老人的时候,老人甚是开心,一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外孙,二就是肖战算是给他俩二老送了一个伴过去吧。
因为工作繁忙和不平凡的家庭原因,所以平时也只能在视频通话里见见面,生活费也是每个月定期打在外公卡里,好在这次肖战见了外公外婆之后,发现他们状态还不错,在这边生活得很好,所以也就放心了。
这次就把哈利托付给外公外婆了,离开之前还跟外公外婆互相拥抱了一下,自己拍了一张合照保留在手机里,顺带发给母亲看了看,之后才放心离开。
上了飞机的肖战坐在头等舱,起飞之前,他还戴着耳机,手里捧着IPad正在参与一个远程会议,这场会议他只是一个倾听者,那是在他回去之前,Jaun组织的一场工作会议。
之后一位美丽的乘务员来到他身边,礼貌地提醒他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他才关闭了IPad,断了所有通讯设备的信号,后颈枕着枕头准备休息,是昨晚没休息好,他有些累了。
抵达罗马落地的时候,Jaun安排了车直接接肖战回了公司。
那是矗立在罗马市中心的一座服装设计公司大楼,也是用了六年时间在国际上刚打响的一个服装品牌外企公司——思菲奇(Sfich)。
肖战是思菲奇的创始人,也是思菲奇的首席执行官。
乘坐电梯去到顶层,刚开完会的人从会议室那边过来,路上就遇见肖战回来了。
“Sean。”
肖战满脸严肃,高昂着头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快步行如风,直到有一个人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他才突然停下脚步。
“肖总好。”
……
现场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肖战往后回了一步停在那女孩儿面前,转眼偏头,眼尾带着冰冷的寒气瞥了一眼那女孩儿胸前挂的工作牌。
那名字没听过,是设计部刚来的新人。
“去人事部递交辞呈,你可以走了。”
女孩儿:……
随后,肖战没给人质疑和解释的时间,便抬脚快步离开了。
身后被甩开的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那女孩儿正在疑惑自己犯了什么错,只听另外一位同事提醒了她。
“你犯了老板的大忌。”
女同事:……
肖战姓肖,这个姓氏他用了26年了,但没有一刻让他觉得自己姓肖有什么好得意或者是幸运的,相反,他很讨厌这个姓氏,所以不允许别人称他的姓氏,在公司的人,只能叫他Sean,这是思菲奇从上到下的员工都知道的一个规则,是肖战的大忌。
新来的员工在报道之前,都会跟他们着重强调这个要求,要怪就怪那女孩儿没长记性,或者一时慌了神,触碰到了肖战的红线。
他踩着步子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Jaun正坐在他的座位上查看着一些相关信息。
见肖战到了,他坐在肖战位置上,不慌不忙且有头绪地跟肖战分析阐述着结果。
“涣衣原在发布了新一季的品牌服饰之后,我们思菲奇旗下AMIL品牌的销售量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了。”
“涣衣原?”肖战质疑道,他没听过这个品牌名。
Jaun继续解释道:“一个横空出世的国企品牌,据了解,涣衣原这个品牌也有四五年的创立时间了,不过以前只是一个小众品牌,没有多大名气,现在突然在国际上的名响这么大,看来,是一匹黑马。”
“为什么?我们的弱点在哪儿?”
“现在很多国人都倾向于国企品牌,或许我们就输在外企,中国市场对于我们思菲奇来说,是一片缺陷地,而涣衣原不一样,他的朝向是往国外延伸,现在在法国和英国都有分部。”
肖战听着Jaun所说,不紧不慢地坐在办公室的休闲区位置上开始深思熟虑起来,Jaun也绕过办公桌走了过去,站在肖战身边。
“或许,我们思菲奇品牌未来的市场定位,可能要做战略性的调整了。”
肖战抬眼,问道:“怎么个调整法?”
“我们刚才开会讨论过,打算从品牌价格入手,降低单价,提高产量,先快速垄断这一季的市场,后期再做市场定位调整。”
肖战想了想,否定道:“不,我们做的是时尚女装,而定位一直都是以轻奢为主,如果现在降低价格,反而会让我们的品牌看起来很掉价、庸俗。”
“那…”
“除了价格和品牌国外企业的区别,你知道什么最重要吗?”
“什么?”
“大众对风格的喜爱和接受程度,我们思菲奇应该算是比那什么涣衣原早出世吧?看看我们的风格输在哪儿,他们又有哪些新颖的东西。”
“Sean,您的意思是…我马上联系品牌设计部。”Jaun突然恍然大悟。
“别忘了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最了解中国人。”
“是。”
“叫文格出了新的品牌设计方案之后,立马拿给我看,别忘了,虽然我们品牌注册的是外企,但设计的都是国企牌子。”
肖战的意思是,之后思菲奇的主战市场,一定是在中国,从而面向国际,或许会将公司总部迁回中国。
目前品牌公司总部在罗马,也只是因为六年前他开始创建思菲奇这个品牌的时候,他人刚好在罗马驻扎下来,所以才成了外企品牌。
他是一定要自己干一番大事业出来的,不是为了做给肖安仁看他有多大本事,而是他不想靠肖安仁活一辈子。
说完,此次公司危机找到解决方法之后,Jaun立马离开,去找思菲奇的首席设计师文格商量新的设计方案。
文格,中国人,思菲奇刚创建的时候,首席设计师还是肖战一手揽下来的,因为肖战本就是设计师出身,两年后签约了文格,让她全权成为了思菲奇的首席设计师。
“等一下。”
Jaun刚要离开,肖战叫住了他。
“把涣衣原从头到尾彻查一遍,我要它从创始以来的所有资料。”
“已经查过了,已发送到您邮箱,涣衣原现任CEO是一位叫季筱的人,它的前创始人,是叫王一博。”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肖战心头一颤,像是抓到了一个非常敏感的字眼,质问道:“前?”
“是,好像是因为创始人经营不善,面临破产,最后被经营者收购了,涣衣原这个品牌就落在了经营者季筱的手上。”
肖战得知Jaun阐述的这些事情之后,集中起犀利的眼神自己寻思了半会儿,最后嗤笑了一声,是因为他想起了王一博那个放荡不羁而又不务正业的样子。
“看样子,的确也不像是有多大本事的人,只是个花瓶。”
Jaun一时不知道肖战在说什么。
“嗯?Sean,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去吧。”
“噢对了,Sean,颜医生我已经帮您联系过了,她说您忙完就可以过去,她在那边等您。”
肖战忙手忙脚地赶回来,差点忘了跟颜沢见面的事,Jaun提醒,他才想起来,“嗯”了一声。
之后开上自己的车去了颜沢那边。
这里是一家私立的心理咨询医院,颜沢是这里的心理医生专家。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最近有排斥什么东西吗?”
颜沢接了一杯水,走过来放在这边的桌上,这里是她的私人心理诊断室。
肖战正站在诊断室的鱼缸旁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时不时还帮着颜沢喂了几颗鱼饲料。
“你这里又来新朋友了?”
肖战说的是颜沢养的鱼。
他亲近地贴近鱼缸玻璃朝里望去,从他面前游来游去的鱼,为他那张好看的脸盖上了一层好看的动态滤镜。
“对,看着它们太孤单。”
的确,鱼缸太大,几条鱼生活在里面,的确有些孤单了,所以颜沢就增加了几条。
肖战从那边走过来,在颜沢面前坐下,拿起她接的那杯水喝了一口,他每次来颜沢这里,状态都很放松,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或许是因为颜沢这里的诊断室环境太过于舒适了,所以没给他心理上造成太多的紧张感,也或许是跟颜沢太熟了,彼此没有陌生感。
从肖战来罗马跟颜沢认识之后,他就经常来这里拜访,不过他来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一直瞒着母亲,所以Leslie不知道。
颜沢是他的心理导师,也是他在这边认识的最能交心的朋友。
颜沢注意到肖战受伤的嘴角,问道:“嘴角怎么了?”
片刻后,只听肖战说道:“我出事了。”
颜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