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殿下终于长大一点

“殿下，您还是多少进些吃食吧。”一旁的小宫女不知劝了多少次，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杨盈脸上尽是伤心欲绝的疲态，侧身坐在床边，“我不吃，你们要是不让我回京，我就死在这里”。

“殿下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呢，您可是堂堂正正的礼王迎帝使，圣上的姓命，大梧的未来，都等着您来擎天保驾呢。”做婢女还得负责给主子心理疏导也是累。

“我不是礼王，我是公主。我是个小娘子，我不懂朝政，我也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我只是想回去问清楚丹阳王兄和皇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儿，维持不了多久的冷漠面孔，抽噎着向外界吼出自己的委屈。

就好像是你一直觉得很好的父母，把你送去远行，骗你说是旅游，但实际想你客死他乡而已。长大了才发现，父母不只是父母，还是复杂的大人。

【可怜的公主，等会儿就要被宁远舟教育了。】

【这深宫里能养出这么单纯的丫头也是稀奇。】

一行人都在窗外站着，杨盈挺有毅力的，谁劝也没用。

话音刚落，宁远舟进来了，她又恢复成刚刚的坐姿，仿佛这是她与外界对抗的方式。

“亲王出使只带内侍，他不过是个驿站的侍女，不知道内情，但你刚才跟她透露你的身份，她就必须死。”宁远舟失望又担心的看向她，顺手抽出了附在柱子上的剑，大步流星的朝正在抽噎的侍女走去，被杨盈拦下。

宁远舟把剑架在侍女的脖子上，警告她这是第一个为她而死的人，并不理会杨盈的求情，即使拿出亲王的身份压他，也有外臣不奉内廷之令的道理。

被逼急了杨盈不得以说出什么都答应他，宁远舟借此要杨盈不再绝食。

“远舟哥哥，你是在威胁我，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是要逼我。好。你要杀就杀吧，大不了，她死了我转头就上吊去，这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原本圈住侍女脖子做维护状的杨盈又侧身坐回床上去了。

“她要是死了，你替她也行。”姜枳靠在任如意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殿下是伤心坏了，钻了牛角尖了。”好似每一次杨盈狼狈的时候元禄都在，也难怪这少年郎会动心。

屋里杨盈不再管侍女的死活，只剩下侍女抽抽噎噎的无力的求饶，不停的磕头求饶，钱昭见状把她拉了出来，吩咐找个屋子关一阵儿。

看啊，普通人的姓名如同蝼蚁，在这昏君当道的时代，平民百姓的生命或许就因为他们的一时生气或怎样便丢掉了。

任如意想劝还没走到屋内，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哦吼，好了，委屈上头，扇人了。】

杨盈又着急道歉，“你不是问我凭什么吗？走，我带你看看。”宁远舟不曾恼怒，拉着杨盈到了门外，站在屋顶之上。

“现在没人能救你，我带你上来，是让你看看，你们杨家掌管的江山。我们现在这里叫做白纱镇，那边是沙汐镇，再往远的地方，就是你生母的故乡，余州。”

“那你可知道，像这样的城池，梧国一共有多少座？”

“一共三十八座。”

“可仅仅，因为你皇兄一次莽撞自大的御驾亲征，梧国就损失了三座城。”宁远舟声音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可忽视的悲怆。

眼前明明是大好河山的秀丽景色，难免让人想起战败时山河倾覆，城池化作一片废墟，满目疮痍，弥漫着战争过后留下的气息，百姓命如蝼蚁，衣不蔽体，闻风丧胆，男儿化作焦土下的断头尸，成为野狗的饱餐，妇人委身于敌，稚儿茫然四顾，无人可依。

院中寂静无声，无论是年迈忠义的杜大人，还是少年风华的道众，脸上都浮上了一层落寞的神情，那样的人间炼狱的阴影从未消失，每每提及都是钻心蚀骨之痛。为君者当止戈爱民，为民者当安居乐业，这才是人间大道。

“可他轻信奸宦，让十几万人身陷战火，妻离子散，夫死父亡，你配跟我谈什么尊卑伦常。”宁远舟眼中泛起了泪光，也许是想起了并肩作战的兄弟，眼眶发红。

杨盈怯生生的辩解，“可是那不关我的事，我从小都在宫里，什么都不......”

“但只要你姓杨，这事就跟你有关。”

不论姓杨的皇氏族人，还是在朝任职的为官者，只要受着百姓的恩惠和供奉，这满身的责任便推脱不掉。

冷宫里的公主，尽管自幼孤独不得宠，却也至少拥有着五百贯的年例，享受着平民百姓一辈子不曾拥有的荣华富贵。

而那些因狂妄自大的梧帝战死沙场的将士，死后抚恤金才只有一贯而已。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尸横遍野，遗体都无人带回日思夜想的亲人身边，无数的英魂又是否在归乡路上迷失了方向。

今日不受宠的公主可以推脱自己什么都不知，可那些上战杀敌的将士们又有何选择。

“整个使团，上至我和杜大人，下至马夫内侍，他们之所以愿意拼尽性命陪着你去，他们不是因为愚忠，也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他们只是为了让两国百姓少陷战火，为了那些战死沙场却被泼上叛徒脏水的天道兄弟们洗清冤屈而已。”说到此处，宁远舟险些哽咽。

“你们说是不是？！”

“是！”

姜枳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他们的国家如此甘愿为国奉献的英雄比比皆是，尽管看过无数次这样令人感动泪目的场景，却又一次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得微微低头去掩饰她的泪意。

大家脸上无一不是落寞的神情，微微泛红的眼眶，攥紧的双拳，昭示了他们经历的痛苦。

也许自钱昭得知柴明战死后，便决定以身犯险为他报仇了，从未想过活着归来。

“你说你不甘心，你想逃回京城，你想回去问个明白，你想问凭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血染战场的老百姓，他们有没有甘心，他们有没有问过凭什么，你给使团下毒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药剂过量，他们都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杨盈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不该由着自己的脾气冲动行事，差点儿让大家的性命断送在她手上。

“阿盈，苦是没用的，你既然做出了决定，你就得坚持下去，你就没有退路了。”见苦心开导有了成效，宁远舟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安国之行固然波谲云诡，但只要你从今天开始坚定内心，发奋图强，我跟使团的所有人一定跟你同生共死，远舟哥哥用性命跟你担保。”

“那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逃跑了，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杨盈收了一直掉落的泪珠，极其郑重的回道。

“好。”宁远舟欣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