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安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整个人气压极低,姜信宇也没有比她好太多。
两人离开葬礼场后,站在阳光下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寒冷如影随形。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在医院外面的椅子上坐了许久,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与身旁之人述说。
此时此刻,如果有旁人在场便会发现他们的眼神是有一定相似度的。
忽然,姜信宇开口问道:“明知道是一件错事,依然去做了,事后却想着逃避。今安,你觉得……这应该吗?”
谢今安没有回答,难免联想到自己。
用超能力杀害谢家夫妻,某图他们的财产。
以及那个女孩与她有关的前世里,用炸药杀害一整个班级的同学。
光是这些事情就可以被说上一句罪孽深重了,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明知道是错的,但依然去做了,甚至为了给自己找寻合适的理由,故意为对方所伤。
明明是蓄意谋杀却被她在心底转换为正当防卫,纵使被质问也有底气狡辩一句防卫过当。
她,依旧是正义的。
她,是事出有因。
她摸了摸胳膊上的疤痕,这些年来她没在外面穿过短袖短裤,财富是用一时的痛苦和永远的膈应换来的。
超能力也是同理,家人的陆续离世才让她得以使用超能力,而她为了尽快获得财富,在察觉到那对夫妻不对劲的情况下依然答应随其离开。
两方恶人的较量,对方失去生命,她失去了能力。
不,不仅仅如此,她还失去了珉锡。
就算没有那对夫妻,她依然可以找到其他办法离开,她可以预知到珉锡的死亡提前干预,就像对姜玛丽、姜信宇、朴正民那样,她明明就可以阻止的。
还有父亲那次,如果能力可以提前觉醒,她是不是也可以阻止?
为什么要在最想救的人死亡后才给她救人的能力?为什么要在失去能力后,面临想救却不能救的局面?
以前谢今安总是对自己的人生满怀怨言,觉得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却老是被命运捉弄。
她不理解,且万分不甘心。
但在那个女孩出现后,她忽然开始明悟,猜测这一切是否是针对她的惩罚。
上一世的她以为死亡就是结局,却不想惩罚才刚刚开始。
任何人都无法逃离命运的审判。
谢今安伸出手,一只蝴蝶落在她的指尖。
可是,冬天哪里来的蝴蝶?
那只蝴蝶出现得突兀,离去得迅速,仿佛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那片刻的停留。
它看着,却无法干预。
谢今安蓦然起身,追着蝴蝶离开的方向跑去,不顾姜信宇在身后的呼喊,她此时满心只有一个荒诞的念头。
身为地狱使者怎么可以看不到灵魂呢?
姜信宇不知道为什么谢今安突然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慌,对方那一瞬间的眼神非常熟悉。
周边的环境渐渐偏了,可是谢今安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蝴蝶不见了。
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姜信宇跟不上她的速度,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被落在哪里,她环顾四周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当她放弃要离开时,对面的建筑里走出来了一队人。
温河俊感觉到注视,抬眸望去看见了谢今安的身影,心中顿时大惊,眸光几经变化,最后竟然又返回了建筑。
他在躲着她吗?
谢今安偏头望着身旁多出来的红衣老奶奶,对方眼神慈祥充满关怀,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她感觉对方不是人,白蝴蝶怎么能化成红衣老奶奶呢?
“我不是刚刚那只蝴蝶。”
谢今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等待对方继续说明来意。
红衣老奶奶一个眼神示意,谢今安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多出来了一条红线,一直延伸至对街的建筑。
红线,不太对吧?
她正要询问,身旁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非要这样故弄玄虚吗?
建筑里,温河俊看着慢慢停止挣扎的主教,最后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杀那个女孩?”
主教望着温河俊的目光一变,随后笑了起来,胸口的伤流淌着鲜血,染红一片。
“软弱的家伙……”
温河俊没有再追问,看着主教慢慢死去,这是他自重生那一刻就在准备要做的事情,而蓄谋已久的目的达成,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为什么要杀那个女孩,他仿佛知道答案,而那个答案像蒙了一层纱若隐若现。
真相明明近在咫尺,是他自己阻断了正确的道路,就像主教说的那样,他是个软弱的家伙。
十八年,他在主教身边十八年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与对方只是利用他的想法,可笑以前的他竟然还想获得对方真心的赏识。
当真心被辜负,辜负的那个人就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从现在开始,他的人生由他自己主宰。
他不会再是主教口中那个——软弱的家伙。
至于那个女孩……
温河俊看不见手腕上的红线,这条线的另一头系着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人,是他幼时无数个夜晚疑惑幻想过的存在。
他的亲人为什么要抛弃他?
别的孩子都可以跟在父母身边,被细心呵护着长大,为什么他就要与一帮孩子争斗?
长大了也要受制于人,被使唤被利用,完全丧失自我。
没有了外在驱动的温河俊陷入迷茫,他该如何主宰自己的人生?他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他通通没有概念。
在主教死亡后,温河俊复制了对方的行为模式,接手了对方的一切。
好像有没有主教,他都只能过这样的生活一样。
藏在阴沟里,窥视着世间的一切美好。
但如果他不只是看着呢?如果他也可以拥有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同雨后野草般在孤寂的荒原肆意增长,再也抑制不住。
对,就像上一次那样,试着真正走出黑暗,去接触光明,就算可能会被灼伤,也不能成为退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