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上的云层渐厚，太阳被隐去了行踪，冷空气与切变线已经到达，我隔着玻璃凝望着窗外，农场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绒被，仿佛他从来就不是小麦田，而是与这山川荒野无异于是它们当中一份子，不知所以的人，站在这里也无法得知这是一片农田。

“你在屋子里呆着，不要乱跑。”爷爷拿了一把雨伞以抵御风雪，火急火燎往外走。

狂风肆虐的拍打着窗外大声叫嚣，雪花从一片一片沦陷为一整块，鹅卵石大小一般的冰雹从天而降，我在心里暗自为爷爷捏了一把汗，我眼皮一直的突突突的跳动，我揉了揉眼睛尝试平复这一种不适感。

大约十几秒后眼皮子还在不停的做剧烈运动，感觉是在生我气了，气我不去帮爷爷忙，气我只会吃饱喝足看电视听故事，我脑海的里的神经错综复杂，我的心脏被雄鹰撕扯着。

我不能再这样撒手不管，他是我爷爷，我怎么能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在杂物房一捆雨伞拣了一把最坚固最大的，这样才能保护爷爷跟我这个弱小的身体。

真担心我会不会被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吹到老巢去，那样我就成为年以后我应该会被人挖掘出来，那时候我会成为一座举世瞩目的古董冰雕，想是价值不菲呢！

如今顾不了什么了，冒着被吹上天，被冰块砸成饺子馅的风险也得去帮助爷爷，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老师在课堂上最喜欢讲这些大道理给我们听，现在居然应用上了。

我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雪地靴，整装待发，风呼呼的吹，雪从窗户下的凹槽灌入进来，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客厅的吊顶上的水晶灯摇摇晃晃，发出不规律的吱吱声，顿时周围一片漆黑，电源总闸砰的一声，我打开手机手电筒，摸索过去查看，只见闸门附近皆是电光火花，寒潮如同一头怪异的猛兽在尖叫，无情的摧残这一座给予我温暖的小屋，还有我心心念念的家人。

忽然我又听到了一声，是烟囱，壁炉上的烟囱轰然倒塌，它似乎在向我诉说，“对不起，玖玖，我尽力了，我的力量比起席卷而来的巨大风暴，这显得我是多么的渺小，我禁不住这么大的攻击力，我在苦苦支撑，在刹那间我感受到了我的身体与严寒化为一体，我的身体只剩下一堆废墟，破瓦片，碎裂的瓷砖和烂砖头。”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早上还好好的，这一定是在做梦。”我啜泣着，自言自语说，跌倒在冰冷的地面。

那个可怕的“雪怪”叫得更加大声了，他找到了可以攻陷这一座小屋的缺口，晶莹剔透的雪啥手的倾泄进来，他们要被这里掩埋。

小屋只不过是断电了，没什么大不了，我鼓励自己。

推开大门，每走一步都是如此艰难，幸好，脚底下套了以抓地力出名的雪地爪，我此时此刻才明白，什么叫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我被一阵风又一阵风刮倒在地，尽管做了自认为十全十美的防护措施，鼻子嘴巴还是不可避免的磕磕绊绊流出鲜红色液体。

我擦了擦鼻子和嘴角的液体，在指尖捻了捻闻一闻，“是鲜血。”

我的体重无法抵抗强大的风力，只好变着法，使用匍匐前进，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越来越冷，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穿太少了，又或者来到这里后明天运动量不够，抵抗力差。

我又在身上用搓搓手，希望起到摩擦起热的作用，当我回过头来，发现我自己所经过的地方的雪地染成了鲜红色。

低下头察看了身子，眼前的一幕使我心如死灰，冰雪麻痹了我的知觉，悄无声息的将他们的温度融入我四肢百骸，我在经历过无数次跌跌撞撞，风雪一次又一次把我打倒，踩在我的肩膀上狂笑不止。

我太天真了，原以为依靠顽强的意志力，就能够维持生命力，我还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

一根细小的冰锥从背后刺穿我的肾脏，鲜血涔涔而下，我不能哭，这没有任何用。

前路漫漫，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爷爷，哪怕是找到了，爷爷也许，我不再胡思乱想，我现在都朝不保夕了，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

我没有携带医疗用品，伤口若是得不到及时处理，我就只能饮恨西北了。

我继续咬紧牙关拼尽浑身解数，全力以赴，我可以更加清晰感觉到，我的力气渐渐的失去了，牧场这两三百米的距离平时在阳光明媚的晴天也没有觉得有多远，此刻竟是漫长的白色。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爷爷站在我前面向我招手，我是不是出幻觉了？嘴唇干裂，苍白无力，我像一条孤零零没有来得及遁入土地冬眠的毛毛虫在雪怪上做无谓的挣扎。

怎么办？我还没有来得及写一份遗书，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来得及去实现，去完成，我城市里的家，我房间枕头底下还有一个信封，里头是一小叠钞票，是我给爷爷的八十岁寿礼，还没有亲手送给爷爷，我也忘记了拿。

死神露出令人诧异的微笑，他是要带走我了吗？不可以的，请给我多一点时间，我只能苦苦哀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