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想更,但是结局虐死我了我忍不住
改写,假如如意没有死。
虐文预警,推荐bgm:怕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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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你,红尘也有我。
江湖夜雨,豆大的灯光在风雨中飘摇,酒肆快要打烊了,小二关了门窗,正要熄灯,却听有人敲了门。
他有些疑惑,谁会在夜雨中行路呢?毕竟夜已近子时了,杞县的城门也关了,就算赶路的人也早该找驿馆歇下了。
他推开门,面前的女子戴着斗笠,披着斗篷,面上还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气质清冷,目光凌厉,莫名让人害怕。
小二打量她一眼,注意到她手上的剑。
“姑娘,您是……”
“给我来一壶酒。”女人声音清冽好听,宛如雪山上的仙人,误入凡尘。
小二为难道:“我们打烊了,这……”
女子不语,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抬眼问:“够吗?”
山野人家,哪里见过这样豪阔的人,小二立马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将人迎进了门。
雨打芭蕉,梧桐落叶,凄清客路,形单影只。
“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任如意找了挨着窗户的座位坐下,将红尘剑放在桌上,托着腮看它,竟看的入了神。
她原以为,此生注定孤独,她从未奢求过长命百岁,也从没觉得这天下能有男人入她的眼。
直到宁远舟的出现。
他提剑破了她的心墙,无比温柔地拥抱了她,教会她如何去爱,于是她对万物有了怜悯,对于人间有了眷恋,她不再是孤高山巅永远孤寂的苍松,而成了林间溪水,奔流不息汇百川入海。
“宁远舟……”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眉眼,很奇怪,那人的长相明明是狠厉冷漠的,偏偏看向她的眼神,从不说我爱你却句句都是爱,目光中都是剖白的心意。
“姑娘,您喝点什么?”
任如意转过头,那小二有些愣神。
无他,只是面前的女人眼睛太过漂亮,眼眶通红盈着水光,似透着几分温柔,却仍然掩盖不了眼底的孤寂与薄凉。
似乎她所有的温柔都已耗尽,如今面对众生,只露出几分悲悯,如神如佛,却又非神非佛。
她只是凡人,但又不似凡人。
“你们店的招牌。”任如意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摩挲着红尘的剑鞘。
“我们家最有名的是红尘醉,连百十里外的镇子都为了喝这口酒特意来呢。”小二回过神,兴高采烈地道,他看不懂这人身上的悲凉,只知道她付了那两碎银,看那剑也知是不能招惹的人物,便点头哈腰地推荐着酒。
任如意手指一顿,眼睫颤了颤,低声重复,“红尘醉……”
『红尘有你,红尘也有我』
“那就五坛红尘醉吧。”任如意道。
远舟,你的旧伤没好,怎么总是爱喝寒酒?是身上的伤,不及心上的伤吗?
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框上,她吸了口气,凉入肺腑。
五坛酒摆满了桌子,她拎起一坛,拔了酒塞便往嘴里倒。
“陪你飒踏流星,陪你快意江湖。”
骗子。
“我不会死,你也不要有事。”
都是骗子。
宁远舟,你能不能別许你做不到的愿?酒入愁肠,狂风拍打着窗户,闯入她的耳膜。
眼前一片模糊,恍然间,她看见一片葱绿的竹林。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矫捷地在林间穿梭,剑锋过处,竹叶四散,飘飘扬扬随着风落下,有一片粘在了发带上。
那条鲜红的发带,是她亲手系上的。
熟悉的侧颜,宁远舟抬头看着满天纷飞的叶,而后伸了手,那双手无数次揽过她的肩膀,白皙修长而有力,明明离得很远,但任如意就是看出了他眼中的几分释然与温柔,甚至还有几分似有似无的无措茫然。
不像是看惯尘世纷扰,心灰意冷的宁远舟,那双眼睛更加清澈,没有一丝杂痕。
雪不知是什么时候飘起的,与他战死那天下午他们一起看的那场雪很像,鹅毛大雪,落了竹间客满身。
他孑然一身,像是解脱,但却压着沉重的孤独。
“因为我害怕孤单,更怕你孤单。”
宁远舟,你怕吗?
那又为什么舍得走,为什么舍得下我一个人?
“我是疯了,看到你伤成这样我就已经疯了。”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疯?
“难过的时候,挑颗大块的吃。”
松子糖快要吃完了,我难过的时候吃什么呢?
她想起无数次拥吻,贴近胸膛的安心的温度,印在唇上的柔软,她想起他在她面前时的时而温柔、时而无措、时而委屈的目光,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地沉静与安慰。
宁远舟给了她太多太多,多到要把整个人切开了揉碎了把心换给她,可是就在那晚,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个人跪在城门前,屹立如一座雕像,血却已经冷了。
疼吗,一定很疼吧,战火纷飞,照的暗夜如白昼,他倒在了黎明之前,而任如意终于完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心愿,换了安梧两国十余年的海清河晏。
但是她一个人活下来了,从一个人走到一群人再走回一个人,宁远舟,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竹林间的人回过头,目光相接,任如意心跳忽然快了许多,一时间冷的麻木的四肢迅速回温,她迫不及待地奔向他,还好,扑了个满怀而不是一碰即散的幻象。
“宁远舟,宁远舟……”她声音颤抖着,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那人一如往常,紧紧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
“我在,我在……”他声音低沉,落进她的耳朵,快如擂鼓的心跳声逐渐平静下来。
宁远舟慢慢松开了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慢慢皱起眉头,“如意……我能摘你的面具吗?”
任如意一愣,她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明知道宁远舟不会在乎她的脸变成什么样,但她还是有些踌躇。
宁远舟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逼她。
良久,任如意点了点头,她垂着眸,没有再看他,只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的颤抖,慢慢挑开了她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疤痕纵横的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怎么会……”宁远舟声音也颤抖了,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还活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不顾惜性命,是不是就不会弄的这样一身伤。
任如意终于抬眼,看向那双日思夜想狭长的眼眸,恰好他眨了眨眼,豆大的泪滴便从泪痣边划过,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有满眼心疼怜惜。
“刺杀北磐狼王的时候,”任如意忽然有些释怀,不那么局促了,久别重逢的激动又归入深潭般的平静,“我没躲得及,脸上和身上都烧伤了。”
宁远舟似乎在克制着极大的痛苦,以至于他觉得喉口哽的厉害,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反复描摹她的眉眼,任如意也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沉默良久,宁远舟终于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一次次食言,一次次没能保护好你,一次次让你伤心让你痛苦。
任如意忽然搂住了他的腰,两人离得更近,宁远舟低头,鼻尖蹭着她的额头。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三个字了。”任如意闭上眼,任由对方把自己抱紧。
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是无尽的怜惜。
“如意……”他唤她,下意识地又想说那三个字,却止住了。
“宁远舟,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做的够好了,没人会做的比你更好了。”任如意将脸埋进他胸膛,泪水就这样打湿了那人前襟。
宁远舟轻抚着她的背,他不知道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才选择继续活下去,也不知道她从光明重新落入黑暗会是怎样的滋味,不知道无数个日夜里,她是不是又是一个人疗伤。
“疼吗?”他问。
任如意摇摇头,低声道:“不疼。”
良久,她也问:“你呢?疼吗?”
宁远舟笑了,“我也不疼。”
骗人,怎么会不疼,他们都知道,对方在说谎,却谁都没有拆穿。
宁远舟将她抱得更紧,欲言又止。
任如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尽量稳着声线开口,“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做很多很多事,做我们没来的及做的事,我会带着红尘,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或者累了就找个清静地方,研习剑法,只是……”她破涕为笑,“你没法跟我一起渔樵耕读了。”
宁远舟没有应她,任如意也没有指望他回应,只是怕说不完似的,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去了雪山,茫茫连片的雪山,雪下的比这还要大,我还去了江南,去你的老宅替你续了香火,也去了草原,牛羊成群,百姓和乐,是我们想象过的海清河晏,宁远舟,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你……”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声音沙哑,瘦削的肩膀颤抖着,无论那人怎样安抚都止不住。
“所有这一切,人间美好,都没有你,为什么?”她猛然推开了他,抓着他的前襟,抬头质问,泪却已流了满面,“为什么,明明是你教我去爱那些花花草草,是你说过要陪我飒踏流星,是你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说话啊。”
“如意……”宁远舟唤她的名字,满眼愧疚心疼都化成盛不住的泪,“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抓住她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轻轻揉搓着她的指节,另一手抹去他眼角的泪,轻声笑了,“别哭,你要跑,要笑,要飞,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我们俩……下辈子,好不好?”
任如意摇着头,她从未如此狼狈过,从未如此想将什么人留在身边过,她一生矜贵自持,唯独宁远舟,总是轻易击碎她的伪装,以至于经年累积的情绪瞬间决堤。
“下辈子,太多变数,我只想要今生……”她哭累了,不再撕心裂肺,眼中那一点点光亮,如风雨中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熄灭了,融进漫漫长夜之中。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温暖的触感退去了温度,任如意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身影一点点虚化,最后化作流光消散在满天风雪之中,只留下最后那一瞥中无尽的眷恋。
怕好梦太美,易碎。
店小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下了一夜的雨停了,窗边的桌上,摆着五个空了的酒坛,反射着窗缝渗进来的阳光,屋里再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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