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今日，李相夷在皇宫屋顶赏夜景，遇到皇城司守卫顾千帆，二人过了一个回合。
“见到阁下，我想起一位故人。”顾千帆开口。 “只可惜他…已…”
“他已嫁作人夫。”笛飞声笑了。
“哈哈哈… 笛盟主真幽默啊，绝配！绝配！”
看来是多想了，可笑至极，顾千帆心里想着，“李相夷早就身陨了…”
这时李莲花还在生笛飞声的闷气，因为不让他自己出来逛街的事。
“顾大人。好久不见！”
一句玩笑话，顾千帆倒是听出了一点半真的意思。
“不知顾大人想起了哪位故人，他一定很帅吧！”
“嗯…是啊…他是天下第一！”
李…相夷，几位真的很久没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一是李莲花不喜欢他们提，二是他们也很久没见过李莲花了，能听到这个名字的地方是在街市上，在小买卖铺子里，在说书先生那里，在戏台子话本子里…
顾盼生辉的戏台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上来一座巨大的红鼓，咚，咚，咚咚，开场的鼓点如雷如雨急落，一红衣舞者飞上大鼓，他竟是独臂，众人惊呼，“是慕容腰！”
慕容腰是风华绝代的舞者，自从断臂之后极少人见过，能接受顾盼生辉的邀请，可见赵盼儿的人脉和江湖地位有多强大，宾客赞叹赵娘子的实力，赵盼儿又赚了不少谈资。
“却倒是如梦一场，江湖自会相忘…”
唱歌的是顾盼生辉二当家的，这首经典琵琶曲，先前也只在皇后的寿宴上演奏过，就着这琵琶，几位红衣舞者穿着罗纱半遮着面，袖襻上还坠着红丝带，跳起了改编版的红绸剑舞，虽然舞姬们都是些身姿纤弱的女子，打扮起来一步一颦倒是惟妙惟肖，是李相夷cos。
这一压轴节目是赵盼儿和昭陵公主合伙想出来的，为了挑选合适身段又擅长剑舞的舞姬，动用了二当家在乐坊的很多人脉。顾盼生辉时常要根据时下最新的坊间话题更换节目，唯独这红绸剑舞未曾换过。
这满场的红纱裙飘来飘去，大家都看得上了头，只有李莲花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目光有意避开舞者的方向，耳朵红紫发烫，把自己都羞哭了。
“四顾门战袍果真是最好看的！”顾千帆说。
“谁能拒绝穿着四顾门战袍的李相夷呢？”方多病说。
“我先前倒是见过李相夷穿。”人群中有人谈论着。
“…”笛飞声无语。
笛飞声听到这些关于李相夷四顾门战袍的话儿，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生气，想起自己在大婚后有几次要看李莲花穿，都被无情的拒绝了，李莲花宁可穿女装给笛飞声看，也不肯穿四顾门战袍。
看李莲花并不理自己，笛飞声低头给李莲花夹菜，方多病也给李莲花夹菜，顾千帆也给李莲花夹菜，筷子在半空中打起架来。
李莲花给笛飞声夹菜，夹到一半想起刚才要自己出来逛街被笛飞声拒绝那事，自己应该还在生气才对，立刻停在半空转回手放在方多病碗里。
“小孩子多吃长身体！”
“狐狸，你脸红什么？让我看看。”
方多病扒拉李莲花，笛飞声挡着不让人碰。
“方大少，你好吵！”笛飞声瞪眼， “四顾门的红衣服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我金鸳盟也有，还更加华丽些。”笛飞声的醋大老远的人都闻到了。
“狐狸，你穿一定好看嘿嘿。”方多病逗李莲花。
李莲花见笛飞声生闷气，心里终于出了一口气，但又有点不忍心继续欺负他。
“你错了方小宝，李相夷自然是战损装最适合。”李莲花往回拉了拉。
笛飞声不吱声，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也没听进去李莲花他们在讲什么，想起这件红色战袍，他最后一次见李相夷穿，是他刚满二十岁的时候举办四顾茶会，笛飞声远远的在四顾门的台阶后面躲着看他，那红色的罗纱袖子往后飘，露出红白相间的剑袖，袖襻上还有两条红色丝带，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的，这件战袍是劲装款式，是更适合少年的身段，最好看的便是那片腰封，紧紧的贴附于人的脊背，勾勒出李相夷纤细柔韧的腰身…
后来单孤刀身陨，李相夷便再也没穿过，所以，笛飞声隐隐的觉得，这事大抵还是跟他师兄有关吧，虽然二人早已表明心迹，大婚后再亲密的事情也都做了，彼此也没有保留，但这战袍却不曾为他而穿，想着想着，笛飞声心里闷闷的，眼睛竟有些红。
李莲花何等聪明，夹了一块赵娘子刚端上来的桃花琉璃糕，这款吃食曾是李莲花宁可被惩罚一夜都要吃到嘴的东西，赵娘子给他特意做了五份，把未来一个星期供应的量都挪出来了。端上来只一份，剩下的都吩咐下去打包送到了金鸳盟的车上，李莲花可以暴殄天物了。
“老笛，喏，我最爱的桃花琉璃糕，给你吃～”
李莲花送到人嘴边，笛飞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面前星星眼带点委屈巴巴的爱人。
“张嘴，啊～”
谁让李莲花那么会，笛飞声只能乖乖吃下这一颗桃花菓子。
酒足饭饱，众人各自有各自的安排，驸马爷方多病和昭陵公主要赶着十二点前回宫给皇上皇后去磕头，其他宾客有的留下继续喝酒赏灯听曲子，有的到街上去凑热闹，这皇城今天是越夜越热闹，人们都在等着跨年呢，李莲花看着这满眼的繁华，心里盘算着一件事。
整理了一下，李莲花便拉着笛飞声下了楼，从顾盼生辉这一边逛起，便挨着河，河边上有人在放荷花灯，每逢佳节这里最喜欢卖这种里面点了各种颜色的蜡烛的荷花灯，灯里面可以放上纸船写好自己的心愿，灯烧完了以后，纸船就可以随着河水漂到更远的地方。
整个河面漂着一片片的星星点点，十分漂亮，他们上了一条画舫小船，站在船头，一直沿着河游览下去，过了拱桥，来到街市的入口便上了岸，这里戏台，杂耍，卖各种小吃的摊子应有尽有，街心处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李莲花拉着笛飞声的手指了指树上。
“你看！”
大树的枝丫遮蔽了天空，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许愿牌，还有姑娘们亲手做好挂在高处的小锦囊。
“这就是皇城传闻中最灵的那颗许愿树没错了。”
李莲花的眼睛里出现了星星，眼睑微微有些泛红，他拉着笛飞声的手，摆成双手合抱的姿势，说，“阿飞，你也许个愿吧，一定能实现的。”笛飞声闭上了眼睛…
笛飞声许了一个很长很认真的愿望，他睁开眼，李莲花不见了…
没想到这病发作起来竟这般迅猛。笛飞声 胸口一热，后脑被什么东西冲破一般，睁眼不见李莲花，就像触发了他身体的某个开关，血腥味儿冲破喉咙，一瞬间不受控的崩出…
“尊上！尊上！”
无颜一直贴身跟着，赶紧给笛飞声喂下一颗药魔事先备好的药。
“哎！果真尊上还是没有治好这心疾啊！”
无颜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说，笛飞声缓了缓运转了一遍大周天，终于熬过来了。
“李莲花去哪了？你一直在身边应该看到了，他去哪了？”
还没等无颜回答，一个红衣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嗖的扑到了笛飞声身上。
“笛飞声，你怎么了？”
李莲花急得要命，哭的满眼都是泪。手臂死死的抱着笛飞声的身体，用力捧起笛飞声的脸摇着。
笛飞声被他摇的头昏，待站稳一些，扶住李莲花，把人从身上挖下来。
“我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你突然不见了我有点担心。”
“这太严重了”李莲花还在难过的流眼泪止也止不住。“我刚才只不过是去…去…”
话没说出口，脸红的像块布一样。李莲花感到这太害羞了。
笛飞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可怜人儿，看着为他为他焦急到哭肿的眼睛，现在又泪中带笑，这张脸让人支离破碎，要摄了人的魂魄，如同异界的妖姬，又像天上的神仙，销骨食髓，即便万劫不复也甘愿与他和光同尘。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皇城最灵验的那颗许愿树下，穿着四顾门战袍的李莲花正在笛飞声面前含着泪带着笑，天空开满了大花大朵的烟花，四处都是欢呼雀跃庆祝跨年夜的人们，皇城的天此刻亮如白昼，映照出李莲花那绝世的容颜，笛飞声仿佛看到了他的一生，尘归尘土归土，而他只愿他能一生顺遂。
“傻瓜。”笛飞声吻了李莲花的鼻子，顺便小心翼翼的吻掉他的泪痕。
“穿战袍可不能哭。”
“我本来想只穿给你看的，可是刚才我太急了，就…就…”
笛飞声抱紧李莲花，好似一秒钟也等不了，无颜的车马已到，车内只剩下二人暴风骤雨般的…
风驰电掣，回到金鸳盟寝殿。
金鸳盟寝殿内一切都已趁人出去时布置妥帖，风驰电掣，二人早已迫不及待，笛飞声的内力任意浪费在每一处，手一挥，落下寝殿里里外外千层帷幔…
再来细细观赏眼前人，红衣飘飘，青丝漫舞，四顾门战袍最为迷人的地方便是腰封，李莲花的腰身被勾勒的纤细修长且紧致，笛飞声一个手臂就能环住。
“阿飞，这战袍你可欢喜～”
笛飞声把人压紧在自己胸膛，身前人随着呼吸胸前起起伏伏，微小的摩擦有酥酥软软的一股电流流过指尖。
“阿飞…我现在好想…和你比试比试！”
李莲花身子一软双手本能的向上伸，去够笛飞声的脖子，身上那件四顾门战袍袖襻上的纱衣，随着李莲花攀上脖颈的手臂丝滑的落在笛飞声的脸旁。
“本尊…不准你给别人看…你穿这件…”
怀里的莲花迷离软绵，像一只失去力气的白狐，头用力往笛飞声怀里送了送，抵住他的颈窝，一只在身子下方的手放在笛飞声的胸口，另一只手在他后背痒痒的划拉着。笛飞声环住怀里人的细腰，轻轻的挽着他的头发拿起又放在身后，青丝垂落在床榻一旁。
“能不能告诉我以前为什么不穿给我看？”
“就是…就是因为我被你养胖了一些，我…穿不进去…”
“啊？竟是这个理由吗？”
“你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
“那这个理由不行嘛？”
“傻瓜，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刚才喊李相夷？”
“我…”
“你什么你！你说，你更喜欢李相夷还是李莲花？”
“我喜欢你。”
李莲花沉沉的睡着，脸颊微微红润，面露浅浅微笑平静而美好。寝殿香薰缭绕，烛火闪烁，笛飞声侧身搂过床上的美人，在他唇上落下一个不染世俗的吻，“新年快乐，我的莲花…”莲花也许是没听见吧，这也不重要了，笛飞声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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