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人间

一

我叫常安,谐音长治久安.尊上(注:妖界称父母皆为尊上)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妖界长久太平安定,不再充斥纷争,寓意不错,长大后了解到妖界几千年战乱我才知道他在妄想。用人类的语言,痴人说梦,统一的太平年代只在上古的史诗里出现,剩下的就是纷争不止。他去过人间并向往,我不理解。人类渺小自大,他们的世界无比邪恶,当然这是老师教的。那样一个地方,有什么好向往的?

有时也会好奇:既然人类如此不堪,那我们为何不可消灭他们啊?人间可是很大一块地方。三界(注:妖人鬼)并无统属,人的道德管制不了妖,凭什么让他们占据一方天地?每问起这个问题,老师总会道掩过去,让我隐隐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或许,我们在忌惮他们。可他们有什么好忌惮的?他们的种种兵器战术在我们的妖力面前不值一提。

二

我开始专修三界历史,书中关于人界的记载最少,总认为其中在隐藏什么,和我们历史相近的他们未免也太渺小了,尊上对那里真切的向往让我也想去看看。

三

我带走了师父的洛羊,它是神兽,据说生在人间的洛水边,那是充满神异的地方,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处人娇妖两界通道。它懂不少人间事,能把人言译为妖语。它曾和我说人类有个成语叫“妖言惑众”,想来那人还真是厉害.毕竟在我眼里,人类的文字好比祭祀时的符咒,曲曲折折的复杂,换个角度来想,他们总算还知道我们的存在,不算十分渺小吧。洛羊对我私自出逃的行为表示了严厉的批判与鄙夷不屑,并声称若不是在师父那里几百年无处活动太过无聊才不会答应带我去人间,真是好笑,这明明是在夸我能力强嘛，不是每只妖都能从细枝末节中找到禁书的来处的。

四

到了人间，却非洛水畔。洛羊说太久不往返生疏了要思考下。早知道我便自己去学了。“这是一棵桃树。”这我是知道的，人类的一种食物。我们吸取晶石之力或山中精华便好,不似他们费力,我看着树上的一个人,如果他是的话，人的幼年期，好像有个什么专有名词:孩子。“诸葛亮，把桃子抛下来！”“‘诸葛亮’是他的名字，就和你叫常安一样。”虽不清楚含义却觉得好听。在妖界的一片“绿萝”“烟红”中,“常安”太平平无奇,很难使其他妖想到我是只女妖。若人间的名字都是这般朴实无华也是极好的,他让我觉得很干净,不是衣服或脸的干净,是让你觉得他们值得信赖,他眼里有清澈和天真,这是我未曾有过的。“自动标记成功。”“标记?标记什么?”“妖是没有情感的,只有情绪,情感是人类的特有品。”“那又怎样?”“你刚才与他产生了同样的情绪,称之为共情。我会自动标记你在人间共情的第一个人,这是师父教我的。”

五

人间已几乎转了个遍,现在不用洛羊翻译我就可以听懂人话了,当然是在没什么典故的前提下,洛羊给我讲了它所知的人类历史,并不太平。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六

今天在路上,听到有人用很奇怪的调子说话。洛羊说那是在唱歌，唱的是《诗经》中的一首。《诗经》我知道,洛羊说里面收录了人类许多记录情感的诗,它也不知道情感是什么,真费解。在我看来,人类这样对诗是一种玷污。在妖界,诗会请最德高望重的妖来写,再由大祭司朗诵给神明。波澜壮阔的史诗是歌诵勇者和曾一统天下的妖王的。若像人类一样万物皆可为诗,那祭祀的尊严何在?对神明的敬畏何在？洛羊不同意，它说种明不过战斗时笼络妖心的名堂，祭祀也是假戏真唱。我说它狂妄，它说这是师父的想法。真的吗？师父为何从未对我提起?

七

洛羊带我读人间的书，我不能理解“爱”。它说那是人类的一种情感。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单独生活在人间了。除了情感之外没有什么能困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