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讲这些话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现在的场合,也在沈耀的脑海里发生了几十遍。可到了真正的这一刻,沈耀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局促和不安。
沈耀也在一遍遍质问自己,他到底在局促什么?他又到底在不安什么?
是因为他欺负了一个人……
还是忍受不了成绩第一的自己有这样的劣迹……
这个时候,沈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无比,仿佛背负了一份沉重的负担,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做过的错事。
听到沈耀的话,禹洋猛然抬头,愕然失色,呆立不动,只是视线没有放在向他弯腰的沈耀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实在忍受不了彼此沉默的两人,方朝乐准备出声打破这片死寂,却在刚要开口时,被禹洋打断了。
“没……没事……我……我……我原谅……”禹洋侧身一下,不停在做一次次的深呼吸,“我……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了……沈耀。”
沈耀缓缓抬头,神情微惊,但没有作声。
方朝乐看出禹洋还有话要说,继续安静站在一旁。
“我也要……我也要为那个……时候的事……道……道歉。”
随着这句话,沈耀和禹洋都陷入了对那一天的回忆。
骚动的阶梯大厅,同学的嘲笑讽刺,幸灾乐祸的笑声。
其实,禹洋也很想和沈耀当面说一声“对不起”。不管后面沈耀对他做出怎样的事情,对于事情的开头,禹洋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错。
“那天……我……我弄脏了……弄脏了你的……鞋子。”禹洋用颤抖的嗓音堪堪说完这句话,直视沈耀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也弯下了腰。
“对不起!”
这三个字,禹洋没有一丝一毫的结巴,声音也提高了很多,只是声音里还是有止不住的颤抖。
在确认沈耀的惊讶呆滞后,方朝乐确认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禹洋学长,为了治疗你的口吃,沈耀帮你找了一位这方面的著名医生,相关疗程的费用,沈耀都已经帮禹洋学长付好了。”方朝乐微微屈膝,双手扶着膝盖低头寻找禹洋的视线,“等到暑假,禹洋学长就可以来北京治疗了,顺便在北京好好玩一玩,等待青北开学报道。”
话声刚落,禹洋就一下子直起身,方朝乐的话就像一颗雷在头顶上方嘣的炸开,他惊讶的像半截木头般呆愣愣的立在那里。
沈耀也被这番话惊诧到,不过不全是因为话里的所有内容,而是前半句那些。
沈耀知道方朝乐给禹洋找了医生,也是安排在了暑假,可关于费用方面,沈耀一直认为的是等到自己回到星洲再想办法。
却不知,方朝乐已经为他解决了。
禹洋不知道如何接受这样的“大礼”,对于他的家庭来说,那笔费用肯定是天价,禹洋想拒绝,但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的口吃让他此时此刻犯了难。
“就像禹洋学长接受沈耀道歉的那样,没事的,我们是朋友,帮个忙没什么。”
说完,方朝乐便拉起沈耀的手,感受到冰凉的体温后,神色一顿,而后又继续笑着跟禹洋说道:“禹洋学长,我和沈耀就先走喽,我也给禹洋学长叫了辆车,拜拜啦!”
在沉默的沈耀和禹洋间,方朝乐的活泼刚像是误闯入的精灵,在冬日里依旧明媚灵动的笑容让人过目难忘。
离开前,方朝乐将Ralph Charlie Hilton的名片塞到禹洋手里,“不用客气。”
禹洋想要追去的步子在出租车启动离开时停下,他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不知道这个名片介绍的是谁,可单看这些简介信息,就知道对方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
一一看完这些英文介绍后,禹洋更觉手里的名片千斤重,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将名片还给方朝乐。
想着想着,摩挲名片的手指感受到了一样,翻过来,名片背面还粘着一小张便利贴。
「禹洋学长:」
「费用已交退不了哦」
「也不要想着把名片还给我」
「好好治疗,我们等着你痊愈的那一天」
「再说一句,我觉得禹洋的嗓音很不错啊,治好口吃,到时候给我们唱首英语歌吧」
「Dream It Possible」
清雅灵秀的字迹,洋洋洒洒,禹洋看到了写字人的愉悦情绪。
拿着便利贴的手指收紧几分,禹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笑意也浮上了眉眼。
“谢谢。”
这句方朝乐听不到的谢谢,在微风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