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世的那天格外热,安安趴在地板上吐舌头不愿意起来。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中午,是吃饭的时候陈姨见她迟迟没下来,去叫的时候发现的。
老人无病无灾,腿上披着一件月光白褂子,枕着阳光,安详的躺在摇椅上。
像是睡着了。
噩耗传来,贺安的父母赶忙回来,处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事。
来问候的人一堆接着一堆,贺安麻木的看着贺裴在人中游走交谈,而母亲安宛则是充当哭泣悲伤的角色。
举办了一个小型葬礼,人群中细碎的谈话不可控制的挤进贺安耳朵里。
他听见贺裴不放过任何一个获利的机会,转借葬礼的机会从中牵线,从中换取到更多的合作。
“贺先生,节哀。”
“老人走的时候无病无灾,到了年纪了,是喜丧……”
“是啊……喜丧……”
葬礼规模不大,人也不多。人们的交谈很轻,他只能依稀听见一点。
源源不断的声源传来,像利刃,在他耳膜上刮下每一刀,脑内的神经好像要爆炸。
每一处被刺痛的神经都在尖叫。
他逃也似的奔走,把自己关在楼上。
吵。
好吵。
吵死了……
闭嘴啊……真的好吵……
好烦……
不可控的情绪剧烈涌上,心底潜藏的东西要呼之欲出。
安安爬上了他,那是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靠近贺安。
“干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情给你吃的。”
它很细微的应了一声,语气黏黏糊糊的,像是委屈。
贺安觉得有点好笑。“怎么?难道你也能理解现在在做什么吗?”
“就是整个家里最喜欢你的人走了,不回来了……”
他思索一会:“这么想着,那你还挺惨。”
安安很低落的看着他,不安的乱抓,却又怕抓疼他而避开。
“我可不信你能理会到……对你来说应该是这个人突然某一天不见了,以后也不会出现……会疑惑吧,然后也估计也没有然后了。”
“喵——!”它很尖锐的叫一声,像是在反驳他。
“……我不认为你能听懂。”
动物也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吗?贺安突然感到迷茫,是不能吧。
随后脑子里不可控制的补充上后半句:但是它们可以体会到每一处微妙的情感变化,做出相应的反应。
就像它们同类之间交谈传递的信号。尖锐或婉转的语调都能对应不同的情绪。
它能感受到?
……
他呼吸猛的一顿,像是不可置信。
“感受”与“情绪”两个字眼犹如大山,要压死他。
粉身碎骨。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异样,好像他从生下来那一刻,所接受,所看见,所认为,他的一切认知,他后天形成的价值观。
全是假的。
都是错误的认知。
他亲手推翻了他所认为的一切。
思绪的发散带他来到了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他第一次接受了一个全新的字眼。
“同理心”
官方说法是指个体能够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通过心理换位,感知和理解他人情绪和情感的一种能力。
他学时尚且浅薄,根本不懂,随便看看又搁置一边。
又在虚无缥缈间看见某一节课堂上,一个女人声泪俱下的说着伟人的故事。
他只记得那天同桌眼睛哭肿了,然后他再木然的念着课本上给出的词语——“伟大”。
不可控的回到几天前的下午,那个很吵又很宁静的下午。
他看见了一片浩瀚汪洋的大海。
突然之间感受到了风的吹拂,空气中每一个因子都在叫嚣着自由。
老人的话语从海浪中席卷而来,声音婉转而悠长,好像随时要被吞没。
他回忆起她苍老枯瘦的手,佝偻的脊背。这位伟大的教育家在一片学海中撑起,又被时间压入谷底。
她唠唠叨叨总有很多讲不完的话,贺安记住的很少,遗忘的很多。
他总能被唠烦。毫不掩饰的,他不认为那些嘘寒问暖的话能体现出什么,关心?难道不应该是伪装吗。
他不认为一点血液就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掏心掏肺,鸟类也有抛弃自己幼崽的。
那么他的诞生呢?
是因为所有人都有一个结婚生子的任务吗?可是世界不存在上帝,没有人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于是海浪中的话语有了确切的声音。
他想起了那天老人对他说的话。
——是爱。
像是回答。
他有了第一个参考答案——汹涌蓬勃的爱是他们诞生的伊始。
好无聊文中提到的有关同理心说法来源于百度,差不多都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