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后怕

　　唐舞麟没有动，他只是牵着姐夫的手，原本晦暗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就这样在黑夜中静静地注视着霍雨浩。

　　“我想你了。”他轻声说道，下一秒失去意识地往霍雨浩怀里面倒。

　　“舞麟！”霍雨浩抱着他，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朝自己压来。他将唐舞麟扶在床上，摸着他的额头，滚烫一片。雨水从发丝中滴落下来，霍雨浩起身想帮他拿张帕子擦擦，被唐舞麟一把手抓住。

　　“别走……”他哀求道。

　　他拽住霍雨浩手臂将他拉了回来，唐舞麟缩在他怀中，在黑暗的崩溃中寻找着仅剩的安全感。

　　“姐夫，我杀人了……我杀了唐瑜，我不是故意想要杀他，我控制不住我的第二武魂。”唐舞麟说话颠三倒四，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股脑儿将自己心中的害怕倒出来。

　　“我不想杀他的……是他逼我。姐夫，那一刻我感觉身体里面的不是我……而是……”

　　而是只饮血茹毛的猛兽。

　　可他不敢说出来，他害怕姐夫会因此唾弃他。唐舞麟缩成一团，异常的冰冷笼罩全身，仿佛身体里面有另一个灵魂，他不断地侵蚀着唐舞麟的意识，要将他也变为没有理智的野兽。

　　吞噬鲜血的一瞬间，涌上无限快感，却偏偏又让他害怕。

　　“姐夫……我不想，我不想变成那样。”抬起头，满脸泪水。

　　风雨凄凄，泪水划过眼角，有什么温暖淌过，霍雨浩温柔地擦去泪水，他凑上前去，额头相抵，那细小的风穿过两人咫尺间的距离，而后滚烫的热量贴过来。

　　唐舞麟迷迷糊糊的，从没和姐夫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霍雨浩的神情在一片水雾中越发朦胧，唐舞麟隐隐看见姐夫眉心闪过一道绿光，在漆黑的夜幕中越发的明显。

　　那是什么。

　　唐舞麟意识模糊了，只能感觉到原本杂乱的思绪因为碰到光芒而变得宁和。他靠在霍雨浩怀中，听见头顶那人低语。

　　“没事，睡一觉吧。”霍雨浩抚摸着他的发丝，轻轻地安慰着他：“醒来之后一切就过去了。”

　　唐舞麟真的闭上眼睛，在霍雨浩双臂中睡去。无家可归的小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在偏隅之处寻求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安全感。

　　霍雨浩松开手，替他拉拢被子，看着唐舞麟沉睡的模样，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苦涩。

　　他起身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精神力消耗太多了，蚂蚁般啃食着他本就残破不堪的精神识海。

　　纵然神力丧失，可冰碧帝皇蝎武魂到底还是在他身上寄存多年，虽然后来为了封印金龙王又给了唐舞麟，可他身上还是留存着一点残力。

　　就在刚才，连最后一点都给了唐舞麟，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敲开，疼得刺骨钻心。

　　从桌上拿出块糖含在嘴里面，甜腻的气息覆盖上那股痛楚。霍雨浩原本是不喜欢糖的，可有的时候疼得太厉害了，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缓解。

　　十二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半跪在地上，手指苍白，他硬撑着自己站起来，又望着窗外，茫茫大雨。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唐舞麟的身上的封印在逐渐消散，迟早有一天那孩子会变成金龙王的化身。

　　“舞桐。”

　　“我已经快要护不住他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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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霍雨浩打开门。清秀儒雅的女人站在门外，后面还站着曹文蕴。见到霍雨浩的时候，女人明显愣了一刻。

　　她笑道：“深夜到访唐突，允许我直接介绍一下，我叫周婉婉，是史莱克学院院长。”

　　霍雨浩退一步请她进来，曹文蕴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文蕴，舞麟在我卧室里面睡着，你去看看吧，关上门，我和周院长有事要谈。”

　　曹文蕴点头。

　　客厅里面只留下了霍雨浩和周婉婉。阳台上摆放着桌子和椅子，噼里啪啦的雨溅落在栏杆上，声音清脆。

　　周婉婉打量着霍雨浩。她在资料上读过，唐舞麟是个孤儿，他没有父母，抚养他长大的是他的姐夫。姐夫？看到这的时候周婉婉还挺好奇，这年头居然真的有男人愿意抚养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个孩子真的死了吗？”霍雨浩开口道。

　　周婉婉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唐瑜：“幸好场外的治愈系魂师抢救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在昏迷当中。”

　　霍雨浩点头，唐瑜没死，也算是个好消息。

　　两人之间又陷入死寂，周婉婉抿着嘴唇，明明来的时有一大堆问题，可看到霍雨浩的一瞬间，又全都咽了回去。

　　她注视着霍雨浩，忽然想起了海神阁主萧萧，那位长生者，也有着一双这样饱经沧桑的眼睛。可霍雨浩明明那样年轻，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我比你年长，也不客气，直接叫你雨浩如何？”周婉婉委婉道。

　　真是奇怪，她身为史莱克院长，三十多岁就身居高位，可此时却偏偏气势在霍雨浩面前矮了一头。

　　霍雨浩莞尔：“都行。”

　　要死嘞，这个男人笑起来好看得要命！

　　周婉婉小声咳嗽一声，正色道：“那我也不废话了，其实从唐舞麟这个孩子入学开始，我就一直注意到他。明明只是蓝银草武魂，却能在十二岁之前魂力达到三十一级，纵观历史万年，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她手指点着桌面，将水渍勾勒成小草模样：“蓝银草武魂之所以被称为废武魂，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它难以修炼，除了那位先祖唐三，几乎从未有人能在十二岁之前将蓝银草武魂修炼到十五级。”

　　“从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都怀疑那个孩子是双生武魂，甚至第二武魂是极为强大的存在，可我没想到那孩子的武魂，是从未出现的冰龙武魂，甚至……”

　　“甚至拥有魂环？”霍雨浩抢先一步。

　　听到他这么说，周婉婉点头。唐舞麟现在白天的表现太过于惊世骇俗，他的第二武魂所附加的魂环，已经超过了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甚至在斗魂场上，他差点杀了唐瑜。周婉婉可以隐约猜到，唐舞麟重伤唐瑜本非本意，或许只是因为武魂失控所带来的反噬，让他暂时失去了理智。

　　可一个连自己武魂都控制不住的人，放在学院里面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一天就炸了。唐门为此很是不满，已经派人多次找上周婉婉讨要说法。周婉婉身为史莱克院长，有责任对全校学生的安全负责，如果有必要，她甚至会对唐舞麟进行抹杀。

　　想到这里，周婉婉眼中多了几分审视，她调查了有关唐舞麟的所有资料，一切都很正常。他无父无母，只有个姐夫，六岁觉醒武魂蓝银草，然后进入枫林学院学习，在枫林学院认识了曹文蕴，在校期间并无任何异常。

　　唯一模糊不清的，是唐舞麟的姐夫。

　　一个毫无魂力的普通人？

　　周婉婉暗自冷笑一声。

　　她可不信，普通人不会有霍雨浩身上这种清冷绝尘气度，甚至面对史莱克学院院长都泰然自若。

　　“我想知道有关唐舞麟的一切，他身上的力量太过于特殊，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雨浩，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周婉婉循循善诱。

　　霍雨浩目光与她对视。黑夜中那双星辰般的眼眸泛起细小涟漪，却用着怜慈神情看着周婉婉：“你帮不了我。”

　　周婉婉心中大骇，甚至来不及开口。

　　“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来说并无益处，我想见一个人，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一点有关舞麟的事情。”

　　“你想见谁？”

　　霍雨浩望着窗外，平静道：“镇国之鼎，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