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物是人非

　　“那不是咱姐夫吗？！”曹文蕴忽然吼道。

　　唐舞麟嗖地一下回头，朝着人群中看，只见烟火雾气下，那烤鱼的人扎着马尾，相貌俊雅宛若清月，美的让人舍不得避开眼睛。

　　唐舞麟目光直勾勾的，他咽了咽喉咙，拉着曹文蕴挤进人群，可挤到一半又想起来人多，姐夫现在估计没时间搭理他们，又拽着人往人群外站。

　　所幸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不留余地地落在了那冒着烟雾的摊位上，霍雨浩熟练地放置调料，隐隐白光中，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烁。

　　曹文蕴跷着腿，偷摸着笑。

　　“你笑什么。”唐舞麟问道。

　　“姐夫好看呀。”曹文蕴依靠着长椅，手随意搭在栏杆上，他从来不吝啬赞美：“连烤鱼都这么赏心悦目。我敢说那站着那边排队的人，一半都是冲着人去的。”

　　唐舞麟也笑了，他说得对。他姐夫长得就是好看，谁也比不上。人影绰绰，光影不断，那股含着炭火的香气在空气中酝酿，他嗅了嗅鼻子，却忽然闻到一股淡雅的雪松的香气。

　　很淡，仿佛转瞬即逝。

　　“不过，一条烤鱼就八个铜魂币，也不知道姐夫赚不赚。”曹文蕴疑惑道，他话音刚落，似乎正应他刚才的那句话，一个满身贵气的少年站在摊子面前，掏出个金魂币丢在摊子上。

　　“我要一条烤鱼。”

　　“这……”霍雨浩不好意思道：“一个金魂币太多了，我没有零钱，找不开。”

　　贵气少年毫不在意道：“找不开就找不开，多的就当给你的小费。”

　　这等豪气真给唐舞麟和曹文蕴这两穷鬼开眼了，一个金魂币买一条烤鱼，都够包场了好不好！再看看霍雨浩，笑嘻嘻地收了金魂币，早就见怪不怪。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上扬，像是猫儿一般俏丽，惹得忍不住想要让人挠上一挠。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排队的人却一点都不见少，倒是那摊子中忽然传来男人清冷歉然的声音：“抱歉各位，今天的烤鱼已经卖完了，要吃的话，只能等着明天了。”

　　“啊。”人群中传来层层遗憾声，排队的人这才散开。

　　霍雨浩正收拾东西，他今夜赚了不少，兜里面的银魂币清脆作响。两道身影停在面前，霍雨浩下意识地说道：“今天已经没有了——”

　　“那不行，我今天就要吃。”唐舞麟调侃道。

　　霍雨浩听着耳熟，他抬起头，唐舞麟将手指按在调料上：“生意好呀，姐夫。”

　　见着这两小子，霍雨浩眼睛一亮：“你们怎么在这？”

　　“倒是我们还想问你，你怎么卖起烤鱼来了。”唐舞麟帮着他收拾摊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叼自己裤子。

　　“哟，灰灰也在这。”曹文蕴从旁边抱起大雁道。

　　“重归老本行呗，我以前就是卖烤鱼的。”霍雨浩说道。

　　他熟练地从怀里面掏出沾着油渍的金魂币，塞在唐舞麟手心：“拿着，给你们的零花钱，别一天总拿着馒头啃。”说到这霍雨浩眉眼眯起：“我厉害吧，一晚上能够挣这么多钱。”

　　“厉害！”唐舞麟夸赞道，他以前只知道姐夫做木工精致，没想到连烤鱼也这么受欢迎。帮着霍雨浩收拾好东西，一行人推着摊子往回走。

　　霍雨浩抱着灰灰走在前面，曹文蕴和唐舞麟在后面帮忙推着摊子，两个人都是魂尊，这点重量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一路灯火缭乱，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霍雨浩迎着风，忽然道：“史莱克城晚上好热闹。”

　　“嗯。”唐舞麟点头，他这些天都在学院，还没有好好地逛过这座拥有着长久历史的都城，史莱克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在万年的岁月中由盛到衰，又再次繁荣起来。

　　“历史记载两百年前……史莱克城就曾经受到战争的重创，幸好有镇国之鼎萧萧守护，这才免于城破。”唐舞麟望着远处高大耸立的城墙道。

　　他说的是两百年前星罗帝国和日月帝国的那场持续了十六年的大战，各国人口减少百分之四十，魂师人数减少百分之八十，战争波及二十八座城市，史莱克城就在其中。据历史记载当时日月帝国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是萧鼎斗罗萧萧以一己之力首重伤日月帝国攻城主将，这才守卫都城。

　　“那个人他傻呀，知道史莱克城有极限斗罗还去打。”曹文蕴吐槽道，太蠢了。

　　“当时谁知道呢。”唐舞麟说道：“那位萧鼎斗罗活了三千年，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谁知道她活三千岁是不是史莱克城传出来的谣言。”

　　曹文蕴凑过来，眯起眼眸正经思考：“说实话，其实我也在怀疑，这世界上真的有能活这么长的人？”

　　“有可能。”一直没说话的霍雨浩忽然插话道：“能够修炼到顶级之人都会有一番自己的机遇，她应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活这么久。”

　　“嗯。”唐舞麟点头：“其实……她挺可怜的，很孤独。”

　　霍雨浩忽然回过身来，光影错乱，他站在人群中央：“旁人都只会赞叹她一生英武，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活了三千年，认识的人都死了。历史上记载，当时与她一同的史莱克七怪，冰灵斗罗和龙蝶斗罗失踪，其他几怪都在后来的几十年接连去世，她活了这么久，最后也不过只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接连死在自己面前。”

　　说到这唐舞麟声音不自觉变得沙哑起来，他目光落在霍雨浩身上，沉甸甸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

　　霍雨浩漠然，他垂下眼眸，恰巧未看到唐舞麟深沉的目光，他回过头，露出一丝苦笑：“长生之人，都很可怜。”

　　可怜可悲。

　　霍雨浩又恍然想起过去。那年黄金树下，七位少年少女举杯共酒，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商谈着未来，发誓会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后时过千年，黄沙埋骨，物是人非。

　　霍雨浩闭上眼睛，他对自己说道：是你当初抛弃了他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姐夫。”

　　“姐夫……”一道声音将他拉回了现世，霍雨浩身体颤一下，睁开眼，唐舞麟从身后抓住他的手：“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因为你刚才的话，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霍雨浩道。

　　唐舞麟沉默了一会，对于姐夫的过去，他一点都不了解。他只知道他的家族似乎遭受灭顶之灾，是姐夫带着自己逃了出来。可除了姐夫和自己，所有人都死了。

　　唐舞麟试着问道：“姐夫也会怕孤独吗？”

　　“没人不怕吧。”霍雨浩苦涩道。

　　唐舞麟握住他的手，鼓气道：“那我以后不会让你孤独的。”

　　清风蕴乱，扰得此夜安静不得片刻，霍雨浩听着唐舞麟稚嫩的誓言，只觉得有趣。揉了揉他头顶的发丝，哄小孩道：“嗯，那你可要一直在我身边。”

　　唐舞麟脸一红，不再吭声。

　　说完，三个人又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烤鱼摊子压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霍雨浩依旧走在最前方，两个孩子在后面推车。

　　走到一半霍雨浩忽然说道：“你们两个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买吃的。”说完，霍雨浩抱着灰灰，他怀中的灰灰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嘎”了一声，霍雨浩已经一溜烟地带着它往旁边的甜水铺子里面挤。

　　曹文蕴和唐舞麟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流。

　　“姐夫能给我们俩买什么好吃的。”

　　“八成是糖葫芦，那东西不抗饿，但是姐夫爱吃……”

　　“其实他就是自己想吃糖葫芦吧。”

　　“嗯。”唐舞麟点头，眼神坚定：“不用怀疑。”

　　两人说完，无奈的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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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

很多年后……霍雨浩失踪，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唐舞麟站在史莱克城的城墙上，他看着城中年复一年的光景，是否也会想起他今夜所评价的孤独。

　　他是否也会说一句，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