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睛

　　可他依然能看到男人那双金色的眸子，通透威严，又无比哀伤。

　　霍雨浩心口悸痛。

　　那双眼睛他似乎见过，可他不记得了。

　　下一刻霍雨浩睁开眼睛，黑夜寂静，只有屋外的虫鸣阵阵。他猛地起身，脑海中反复闪过那双眼睛，他回想起自己过去种种，想要从遥远的记忆中找到一点相似的记忆，却半分没有。

　　可那双眼睛，他明明见过。

　　撑着额头，想了一会想不出来，霍雨浩又缓缓躺下，身旁的被子蠕动，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唐舞麟瞪着猫儿般的眼睛，眼中满是关切。

　　“姐夫，你怎么了？”

　　霍雨浩吐出一口气，将被子盖在唐舞麟身上：“没什么了，只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可怕吗？”

　　霍雨浩想了一会：“算不上是噩梦，只是想着有些惊讶。”

　　唐舞麟轻轻哦了一声，不在追问，他从被子下来钻到霍雨浩胸口的位置，靠在姐夫肩膀上。唐舞麟垂下眼眸，心事结欲：“姐夫，我睡不着。”

　　他抿着嘴唇，可怜巴巴地：“明天就是武魂觉醒了，姐夫……我会觉醒什么样的武魂？刀子，木棍……还是像隔壁王麻子一样，觉醒个水桶武魂？”

　　“水桶，噗——”霍雨浩没忍住。

　　听到他笑，唐舞麟是真的急了，因为明天要武魂觉醒的事情，他一整晚都没睡着，好不容易说出来，结果还被姐夫狠狠嘲笑。小孩子顿时不高兴了，凑着眉头拧成一团。

　　一百六十年前一场战斗，斗罗大陆最优秀的魂师死在战场上，魂师数量急剧下降，不足鼎盛时期的五分之一。唐舞麟六岁了，只见过两次魂师。那时候他坐在姐夫肩膀，越过人头，看着两个黄色绚烂的魂环从魂师脚下升起，凭借魂力，只要轻轻垫脚就能跳到房顶那么高。

　　好厉害。

　　唐舞麟想成魂师，可他知道没可能，觉醒魂力的概率太小了。大部分的魂师都来自于强大的宗族，他们的父母是魂师，生出的孩子大概率也是魂师，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家庭，生下来的孩子想要成为魂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别笑啊……”唐舞麟委屈道。

　　霍雨浩收起笑容，他坐起来，将唐舞麟屈在膝盖上。盛夏夜晚热闹，黑夜中虫鸣不断，他发丝倾垂在舞麟肩膀上，霍雨浩眯起眉眼，忽然厉声：“舞麟，你想成为魂师吗？”

　　“想。”唐舞麟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舞麟，成为魂师没有你想的那么的简单。”霍雨浩耐着性子解释：“成为魂师就必须依附于宗门和国家，一旦发生战事，他们就是站在第一线的人。况且，就算没有战事，魂力达到瓶颈就必须前往星斗大森林猎杀魂环，死在魂兽嘴下的更是数以万计。”

　　“可我还是想。”唐舞麟坚决道。

　　霍雨浩盯着他：“那好。”他挽住唐舞麟的手：“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你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很强大的魂师，他统领千军，英武决然，受无数人敬仰。你的母亲天赋异禀，是斗魂场上英姿飒爽的女武魂。”

　　“还有你姐姐——”说道这霍雨浩愣住，目光有些失神，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天不怕地不怕，当初小小年纪就女扮男装混入魂师学院，和我一个宿舍，把我骗了好多年。 ”

　　“姐姐是魂师，你们一个学院，姐夫，你也是魂师？”唐舞麟敏锐的发现盲点。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霍雨浩平静道。

　　唐舞麟拱在他怀中，脑袋毛茸茸蹭着对方的下巴，不觉有几分好奇：“为什么不是了。”

　　霍雨浩只是在笑，没有回答。

　　唐舞麟知道他等不到答案，又转头问道：“那姐夫，你的武魂是什么，为什么我这从来没见过。”

　　霍雨浩低头，半眯起的眼眸宛若垂钓的星辰，在朦胧夜色中浮起白纱。他依靠在窗边，注视着悠久的长夜，在漆黑之中，似乎有唐舞麟看不到的东西跃动：“是眼睛，我的武魂是罕见的本体武魂，即是我的眼睛。”

　　“本体武魂……眼睛？”

　　澄澈的眼眸映衬穹顶的星光，唐舞麟只觉得那双眼睛生的比常人动人，却从未想过眼睛也会成为武魂，他站起来。霍雨浩屈膝坐在他面前，这个孩子才不过达到他的肩膀，唐舞麟伸手抚摸着他的眼睛。

　　霍雨浩下意识的躲开。

　　“我想摸摸。”唐舞麟说道，他伸出手，就像平时拗着霍雨浩大腿要糖果般撒娇：“姐夫，就一会儿。”

　　霍雨浩果然低下头，眼中闪烁光华，唐舞麟顺着眼角渐渐触摸，擦到一片柔软的睫毛，很软，很耀眼。那一瞬间的触碰让霍雨浩不舒服，他阖上眼睛，撇开头。

　　“好了，睡吧。”

　　唐舞麟气鼓鼓的，他还没怎么看够，身旁那床被子就已经落在了头顶上。小孩子挣扎着从里面钻出来出来，回神间霍雨浩已经在他身旁闭眼。

　　“明日你还要武魂觉醒，到时候睡过头，我可不叫你。”霍雨浩小小威胁。唐舞麟果然乖顺的躺在他弯臂中，姐夫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草药味，像是艾草，却不苦涩。

　　他在想，他的父母曾经是强大的魂师，那又是怎么样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睡意渐起，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嘴里还在低声嘟囔：“我真的会成为魂师吗……”

　　长夜，月隐西去，等着唐舞麟熟睡，霍雨浩睁眼，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怀中的孩子。

　　“可我希望你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