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救世主也骗人

我仰头靠着背后的墙，医院很冷，手上的血要干了，我浑身僵硬，除了眼眶里止不住的泪还依旧温热。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抢救室的门将我们隔绝，将我的一切不敢去猜测却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隔绝……

  “小何……”我闻声正起，诧异地看着来人，接过周老师递来的湿巾，抬头与她对视。

  “周老师……”我用睡衣袖口擦掉眼泪，用湿巾擦了擦手上的血，干掉了很难擦。

  “……”周老师坐在我身边安抚着我的情绪，我却更加想哭。她对这事想来肯定习惯了，此时只紧皱的眉：“阿此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有的，说您对她很好。”其实她并没有提起过，但我知道，就当是周此君告诉我的吧。

  “我有时候，就会想，这是我的报应吧。对我不负责的报应，是命运，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周老师说的很慢，眼眶里渐渐湿了起来。

  “这太危险了，明明我们白天还好好儿的……”我哽咽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散开。

  “我明白，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我带她看过心理医生，请过算命的，请过道士。我是唯物主义，不信那些，但我没办法了……什么都不管用。”

  “被……被附身……”我想起了万戚……

  “听我讲讲吧，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好多年了。”周老师很慈祥地看着我，明明在微笑，可我却能感觉到她浓重的悲伤：“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回到家乡支教。阿此的妈妈，是我带过最聪明最刻苦努力的学生，她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当时还很年轻。在中国复制粘贴的教育方式下，我总对那群没了青春气的孩子们说，高考赢了人生也就赢了，这也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阿此的亲生母亲叫戎雪，她的性格内向的反常，家里也没有什么钱，都是靠她自己从村里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

  “……”我静静听着，渐渐放松下来，脸上却总有种灼热感。

  “在她高二的那个夏天，她总是将自己裹的很厚，我怕她中暑提醒了多次，看她总是很为难的样子，我也没有再管。冬天的时候她更是在课堂上睡觉，我找她聊过很多次，中国的学生，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好像考得好，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一样。但我不能这么说，一直以来，哪个人敢直接说真话。”周老师停顿了好久方才开口：“后来，我们班的同学找到我，说戎雪把宿舍的门反锁了，她们都进不去。等我过去撬开宿舍的那个铁门，人已经……外面还在飘雪，窗户大敞着。也是割腕，戎雪只盖了层被单，僵硬地睁着眼睛，床单整片红啊。阿此刚被生下来，被血泡着，不哭也不闹，和戎雪一样乖。宿舍那么冷，她这是要冻死阿此。”

  “……这，她……怎么了。”我小声询问。

  “戎雪被人欺负了，那个男人是谁，谁也不知道。她家没钱打胎，我处理戎雪后事的时候，去过一次她家。家里只有她奶奶一个，她奶奶说，娃娃怀了就生下来，养不了就把娃娃冻死，以前都是这样的，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了。后来，我就收养了这个娃娃，给她取名叫周此君。她和戎雪长的越来越像，我总会想起戎雪来，我那个最聪明最努力的学生。”

  “……我曾经以为，这种事只发生在电影中。”犯错的人逍遥法外，善良的人负愧而行，局外的人无能为力，这好像已经是常态了。

  “没有发生过，电影怎么敢改编呢。后来啊是阿此七八岁，她一直很乖巧，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不求她多优秀多有钱，我只要她活的开开心心的。那天，她的手腕滴着血……脸上苍白地瞪我，说我不是……不是她的，妈妈。”周老师哽咽地顿了一会儿，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如何煎熬呢。我想起周此君看我的那个眼神，就像，要杀掉我一样：“我放弃了编制，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来为阿此治病，来到玄市私立高中教书，心理上的病也烧钱，一直没好过，但一直不算严重。阿此总是安慰我，安慰我说自己不疼。她还说要我放弃养她，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小周真的很好，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呢。”我听的心痛，周此君一直以来的不主动，是只想得到回应才会安心嘛……

  “小何啊，其实她喜欢上你，我真的很高兴。你是个好孩子，但依照阿此这个人，她绝对不想拖累你，我也不希望你和阿此在一起，你不开心。小何，如果你受不了，和她分手也没关系不用勉强。”周老师很温柔，她说完后一直避免看我的眼睛。

  “不会的，有什么……我都会和她一起面对。”我是真的不想离开她，我早应该做好的心理准备在此刻重新形成一道防线，我不在乎，哪怕是最坏的结局，我也不会放弃。

  我们就这样坐着，坐到天亮，坐到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周此君被推出来时，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一直处于沉睡，手腕处被缝上，裹着纱布，那被纱布遮着的红痕一直从手掌连到小臂。

  周此君被周老师转到那所私立精神病院，我回了一趟家，换了身衣服，一刻不敢歇地开车前往别墅。

  “万……万戚！你肯定在！你出来！”我一进门就开始大叫。

  “……”万戚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她那大眼睛一直瞪着我，像昨日周此君看向我的杀人眼神一样。我心里明了，更觉得火气直冲大脑。

  “周此君进抢救室是你干的吧！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差点死人了！”我插着腰质问。

  “你爱上她了对么。”万戚依旧瞪我，好像眼底泛了些红。

  “我不爱她爱你？我说了，不管我前世和你如何，我这一生爱的是人！而不是一个鬼，即使我现在可以和你永远待在一起又如何，你总会被我的阳气伤到！我们不可能！我是我她是她，别把你的气撒在我爱的人身上！”我不知道和她这种人说话有没有用，我很累很上火。

  “如果我说，我就是周此君呢……”

  “……你能别闹了嘛。”我精疲力竭，就知道和她说话累人的很。

  万戚朝我走来，我只眨眼的空隙，她变成了周此君的模样，甚至身高都一样。但依旧是黑直的长发，身上依旧穿着那件连地的白裙，我诧异于那件衣服竟与她的身形一同变大，脖子上的痕迹粗了些，她化成的周此君眼神凌厉，我就知道，她是万戚，不是周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