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很沉默。

白舍捏着扇骨，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顺便在长长的袖子下抚了抚穆未的手背；穆未低着头，不敢直视统治者；时役很听话的站在统治者身后，而他的主人正慵懒的笑着，随手在书卷上勾勒出一个时间，就随手丢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活动了活动苍白枯瘦的手指，发出咔啦咔拉骨骼活动的声音。

几秒钟后，统治者像是欣赏够了这种局面，转头对向白舍，把手放在心口上，微微的欠了欠身：“你好，水面上的人类，作为这里的统治者，我有必要告诉我的居民我的名字。”

“我名伶伦，虽不及远古的音律之始者般比肩神明，为后世所歌颂，却足以称自己为其的后人，继承其业，统治海洋的断片，虽不是名扬天下，但附近海域的生物，绝对都听过我的名字。这是因为我比起我的祖先，还要多一项天赋一一”

白舍“啪”的合上扇子，微微一笑：“比如说，制作人偶？”

穆未把头抬起来了一瞬，又很快的低下，一句话都不说。

伶伦很轻的鼓起掌，很娴熟的揽着身后时役的腰，把他推到自己的斜前方，用尖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猜的很好，异乡人。这就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最通人性，最似真人，也有我最满意的身材和容貌。你看一一”伶伦的手抚上时役的脸颊，时役马上边试探般的蹭蹭他的手心，很乖巧的靠上去，用手拢住他的手，像是留恋般。

“一一还是人偶最听话呢。”

伶伦安抚的摸摸时役的脸颊，把手轻轻的抽回来，活动了两下腕骨，摆摆手，说：“我今日乏了，还用时役送客吗？”

“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白舍刷拉甩开扇子，拉紧穆未浸满冷汗的手，快步走出庭院宅邸，把近乎失神的穆未凭着记忆带回了家。

“穆未……？”

穆未不动。

“穆未？”

还是不动。

“穆未！”

“啊！”他这才向突然回过神一般，呼吸急促了几秒，有点慌乱的咬了咬嘴唇，“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想别的事……”

白舍看了他几秒，眯眼：“你在害怕他。”语调上扬，但却是不可否认的肯定句。“就因为他的人偶？不应该啊，你并不胆小，至少从把我捡回来这件事上看。”

“不，不。”穆未变得有点急躁，“对，我只是害怕他的人偶而已……”

“我听到了，他叫你未。”

“不！是他叫错了！”穆未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与平常判若两人，像是发了狂一般，看着凶狠，眼眶却有点泛红。

白舍抿嘴，不再说话，但他上前一步，犹豫一秒，又像是下定决心般抱住了他，抬手安抚般的摸摸他的后脑勺。

穆未愣住了，剧烈起伏的胸口感受到了身上人有点紊乱的心跳。

“我知道我只是外来客，没有资格听你的故事。但我看到了你眼里的悲伤和黯淡，我也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你眼里的和你身上的。”白舍好像说的平静，但却越发掩盖不住声音下的暗潮涌动，抱的越发紧了。

“所以一一”

“哭吧，这样的机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穆未的眼泪像是夺眶而出，嘶哑尖锐的声音是以前绝对会埋葬在心底的。

“啊一一”

很久，直到声音沙哑，泪水干涸。

他们像一座塑在一起的雕塑。

毕竟，放声大哭也是一种恩赐，那今晚，任性一次又何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