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

“看到了吗，那就是我的家。”

白舍拢了一把散开的长发，抬起眼眸，僵在了原地。

那是很大一块地盘，不计其数的海螺海蛎，以及鲜艳的珊瑚和冰冷的尸骨，铸成了这个难以置信的自然环境，好像来到了不曾接触过的世界，这是渺小的人类看不到世界奇景，而他不过是窥见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因为这一方空间对于宽广的海洋来说的确是沧海一粟。

然而，白舍显然低估了海洋所包含的奇迹。当水母靠近，海螺荡起回响，他才看到了这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真貌。

一个教堂般辉煌圣洁的小型宫殿，出现在人类作用渺小的肉眼前。这是白舍所学的任何科学知识都无法解释的景象，这让他更深刻的明白科学不过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拙劣手段，像人无法接近太阳般，人也不会接触到世界的真相。而那些更古老的生物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人类折腾，等待如同蚂蚁般渺小而短暂的一个物种灭绝，再看着又一个物种诞生。

白舍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渺小难以置信，他很平常的跟随着一晃一晃的水母，谨慎的触摸着这些神迹般的物件，垂下眼眸不可察觉的摸了摸脖颈见慢慢波动的银色细链，很快就接着水流，到达了小水母歇息的房间。

“啊……”水母一关闭上房门，就慢慢的化出了人形，水流有意识般涌到他身上，包裹紧密后，慢慢化成了一套很华丽的法式衣装：白色的宽松衬衫，棕色的皮质束腰，短的只包住臀部的黑色灯笼裤，以及以往欧洲中世纪的白色裤袜和精致的小皮鞋，对比白舍简直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舍：“你一只水母这么精致干什么……”

水母：“你一个人类又为什么不精致一点呢？”

白舍：“……”

他穿的确实朴素。最普通常见的白衬衫，廉价的黑色长裤，地摊旁买的便宜皮鞋，连领带都没有。

他抿了一下嘴，很简洁的回答：“因为穷，呆呆的水母。”

水母：“……我有名字啊，人类！我叫穆未，秦穆公的穆，未来的未。”

白舍笑了一下，抚上未柔软的脸庞，刮过他的眼角：“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比我的名字要好听。我叫白舍，白费的白，舍弃的舍。”

穆未睁大了一点他丁香般浅淡的紫色眼睛，白舍似乎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其实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我只是一个不该留存于世的私生子，父母抛弃了我。白是我睁眼看到的第一种颜色，而舍，是世人对我的舍弃。”

穆未感到莫名的难过，白舍讲的那么平静，好像在讲一个无所谓的陌路人。

“不，不应该是这样。”穆未忽然开口，他抬手抓住白舍的袖子，“只是他们做错了，这是他们的错误，凭什么让你来承担。你……应该是美玉一般的石头，你就好像珂这个字，这是我所知道的最美好的字。而你最适配它。”

很安静。

“好啊。”白舍揉了揉穆未的头发，抓起他的一只手，摸了摸尖锐的指甲，解开几个衬衣扣子，在穆未惊讶的目光里，用他的手指，在白舍的胸口上使劲的划出几道血痕，是一个字。

珂。

海水疯狂的灌向胸口上的伤口，血迹被冲走，只留下白舍想要的不褪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