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辰砂

“如果这里都没有，那就只剩海里或者天……”

磷叶石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因为那个红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辰砂！

辰砂挥开双手，两手之间织出一道水银，挡下了月人的箭矢。

“就说这个时候谁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你啊，3.5！”

磷叶石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再回过神来时，辰砂周围的地面已经被水银团团包裹。

飞箭是挡下来了，但辰砂的水银一旦脱手，就会因为其重量而落到下方的地面，比如现在是虚之岬的草地。

而后果，便是腐蚀掉所到之处的一切。

此情此景，眼前是强大的敌人，脚下是因自己的战斗而被腐蚀得奄奄一息的花草。辰砂垂下眼帘。

“不想被看到，不想再战斗，明明不想……”

大团的水银从辰砂口中喷涌而出，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在夕阳的映照下，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再战斗了！”

滴落到地面的水银逐渐变成了辰砂的样子，千百个银色的辰砂朝着月坛蜂拥而去。真正的红色辰砂站在水银的浪尖，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跃入空中，不等磷叶石眨眼，下面的月坛就已经被水银淹没。

战斗，结束了。

失去支撑的辰砂，从高空坠落下来。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顾及眼角淌落的水银珠。

“如果就这样，粉身碎骨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突然，几张洁白的纸页飘过辰砂的眼前。

——是磷叶石！

在辰砂落入谷底前的最后一刻，磷叶石再也顾不得地上泼洒的水银，强行爬到崖边伸出了自己的画夹，希望给辰砂一个抓手。

四目相对，看着磷叶石本来精致无比的面容因痛苦和焦急而变得扭曲，辰砂还是向那个洁白无瑕的画夹伸出了沾满水银的手。

辰砂抓住了画夹，磷叶石的双臂却“哐啷”一声，一齐碎了。

余下的，只有斜阳的余晖，以及余晖下断臂的怅然若失的身影。

……

不久之前，不远之外。

磷叶石自作主张跑开以后，琥珀就独自继续着自己这边的搜寻。可眼看着太阳快下山了，还是不见磷叶石的影子，琥珀有点着急了。

“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允许那个家伙自己跑出去的！”

为了避免等会来自老师的物理破碎，琥珀决定自己先在附近找找。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虚之岬。

“不会有错的，那家伙最远就只能到这里了，如果这里都不在，那要不就是擅自下海要不就是已经被月人……”

像磷叶石一样，琥珀没能说完后半句话。

那抹薄荷绿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是月人们正瞄准着他的箭！

“磷叶石，危险！”

琥珀大吼一声，奈何一来他和磷叶石距离太远，二来沉浸在天马行空中的磷叶石根本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并没有躲开。琥珀急了，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伸展开树脂，企图人身格挡住飞来的箭矢——

再次收回去的时候，树脂上已经沾满了水银。

水银的腐蚀，让作为有机宝石的琥珀痛得头痛欲裂。但看到忍受着更大的痛苦强行战斗的辰砂，琥珀还是强打起精神，踉踉跄跄地跑回学校向老师汇报去了。

……

老师一行赶到的时候，月人已经尽数被腐蚀掉了，而他们撞见的，恰好是磷叶石为了救辰砂不惜断臂的画面。

“那个孩子，还是那么善良呢。”蓝柱石皱着眉头打趣道。

“只是以后要行事谨慎一点才好。”翡翠点头认同。

“既然辰砂已经解决掉了这里的情况，那我们就先退下吧。”不愿打扰辰砂的老师没做任何事，带着蓝柱石和翡翠离开了。

“等等，老师，磷叶石他……”

碎了。

为了救辰砂，碎了。

而他四周，全都是沾一下就能污染整个身体部位的可怕水银。

……

“多管闲事。”

是辰砂的声音！可他怎么……

辰砂从磷叶石的背后走来，手里还拿着磷叶石的画夹和他断掉的双臂。

见辰砂没事，断了身体还强打精神的磷叶石此刻终于撑不住了，他一头倒在水银泊里，不过在那之前——

他的身体，被辰砂拽了起来。

“！”

磷叶石看着辰砂断落地面的手臂，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所有人中间，我是最差的。硬度2。”

……

“好啦，被污染的地方已经全部切割掉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庸医……”

夜幕降临，水母灯下，躺在手术台上刚刚做完切割的磷叶石看着面前的庸医，有气无力地说。

“这个想法真是根深蒂固呢……”金红石摆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再多切一点吧！”

“呃啊啊啊，名医，名医！！”

磷叶石吓得赶紧咕踊到床角。

磷叶石：什么嘛，原来这个庸医只是想让我忘掉对他的刻板印象嘛！怎么可能。

“这个已经没用了哦。”

金红石把切割下来的暗淡的薄荷色碎片细心地收进一个小布包里。

“……”

“没有忘记什么其他的事吧？”

“还不是很清楚，但我不会忘记今天的事。”

磷叶石这么答道。

“明明说了不想战斗，却还是帮助了我……”

金红石叹了口气，讲起辰砂的过往来。

辰砂，性质出众，战力高强，但是因为致命的水银，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时间长了，辰砂为了避免继续自我怀疑下去，将自己封闭到了黑夜里，把过量的工作当做精神的麻醉剂。

“对于不死的我们来说，在找到替代方案之前，无法解脱，只能忍受。”

金红石用粉扑给磷叶石扑上白粉。

“还是说，你要帮他找到新的工作？”

“不可能的——毕竟就是老师和露琪尔也只能做到这里。”

金红石收好白粉盒：“话说回来，辰砂白天是在哪待着的？”

“我不清楚，我在北边的海角时他突然过来的。”磷叶石爬下手术台。

“虚之岬啊……”

“怎么样，巧不巧？”磷叶石随声附和道。

“虚之岬，是连赫利欧斯露都会被带走的，最为危险的地方。”

……

“没见过……”

你问磷叶石在干嘛？很显然，没吸取教训，又扔下琥珀前辈自己跑了。

“总之先记下来吧……”

“喂！”

法斯转过头来。是辰砂！

“这样就放弃了吗？”

“你才是呢！”磷叶石激动地说，“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这里危险到连赫利欧斯露待着都会被带走吧！”

“没错，我在这里……”

辰砂柔顺的红色头发，随风飘动起来。

“我在这里等着被带走。”

“也许在月亮上，我会拥有自己的价值。”

“我一直在等，可从没有人来过；但昨天你一出现，就这样了。”

“真是羡慕你啊，连敌人都喜欢你。”

长时间的静默，只有晚风揉动青草的沙沙声。

“南之浜有两种，双之浜有三种，间之原有一种，白之丘有一种。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大发现，不过我见到过很多没有名字也没有用的植物。今早金红石来治疗了。你找我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别再来烦我了。”

辰砂说罢，转身离去。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磷叶石对着辰砂的背影大喊。

“我拒绝。”辰砂的回答很干脆。

“好，那么，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比夜间巡逻更快乐的，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做的工作！”

“所以，不要再想去月亮上了！好吗？！”

磷叶石望着辰砂越走越远的背影，用尽全力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

可以料想的是，那天傍晚，两人都很失神。

辰砂这边，被磷叶石留下的画夹发出的响声吸引了。

“睡个觉都不安稳，原来是这个啊……谁管你。”

辰砂打算离开，却又转了回来。

“好丑的字，图也乱糟糟的，内容嘛……”

辰砂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画夹的最后一页上，赫然留着四个沾了水银的指印！

一瞬间，辰砂似乎明白了，磷叶石是真心想要救赎他。

“想离开夜晚……”

水银珠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事，如藤蔓一般聚拢起来。

“不可能的，不能相信……”

晚风吹过磷叶石的画夹，发出阵阵纸张的翻动声。辰砂戴上手套，把地上的画夹捡了回去。

那晚，琥珀不同寻常地感应到，海涛的脉动似乎与往日不同。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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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