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逼问

初月不明白太后话里具体的意思，但也能大概猜出这毒的出处并不一般。

她正欲继续追问，就听身后院外的廊阶下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再回头时，李同光杨盈等人已经进得殿内。

“初月！”杨盈第一个上前将初月拉到自己身旁。然后抬头平静地与初太后对视。

初太后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面露嘲色道∶“不加通传就这么擅自闯进哀家寝殿，这就是国公夫人不日前声声称道的官家规矩？”

杨盈及众人明白，太后是在借此故意提及之前花会的事来讥讽杨盈。看来她还在对之前那事耿耿于怀。

可杨盈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与她争辩这些的。

杨盈平视着端庄静坐的初太后，眼神冰冷。

“我们今日为何冒失前来，太后娘娘心底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方才你与初月的争吵我们才进大门便听到了，事到如今，娘娘到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不得不说，娘娘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云狂澜突然向前一步，身体巍然如山，挡在众人前。他眼神凌厉，目光直指对面之人。

“我已经憋了好几日了，如今我只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是不是你指使收买的喜鹊杀了盼盼？”

太后轻笑，看来她猜对了，这群人手里确实还没有证据。

“云将军，枉你披甲阵前御敌多年，竟看不出人心险恶，一直错信身边之人，这才酿成今日苦果。我知你是失亲心痛，便恕你今日冒犯之罪了。”初太后从容抬头，语气里带了宽宥，一瞬间，她就把最开始别人对自己的问罪变成了自己对他人的宽恕。

连初月都不免要心下感叹一声，自己的姑姑竟能在轻松回避罪责的同时还能面无一丝愧意。的确同之前判若两人了。

云狂澜的问题被挡了回来，看着初太后脸上如今似是得意般的笑，他直恨的牙痒，若不是桑祁在旁，他真想丢开理智去先给那女人一拳。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同光突然对其他人低声道∶“我们没证据，一直这样也无意义，不若你们先出去，我单独与她谈谈。”

初月看李同光的眼神带了复杂与明了，她捂嘴轻咳一声，眼神在众人不留意的时候向他一斜。

“你休伤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李同光微微诧异，扭头时，初月与众人已经掩门退了出去。

他重新调整神色，缓缓抬步，带着一身的阴冷慢慢向着榻上之人逼近。

“你想干什么？”太后身边的阿絮惊颤着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李同光一把捏了手腕甩向身后。

少女撞上圆桌，捂着后腰龇牙，不敢在上前。

初太后惊惧，颤声大喝∶“大胆！”

“大胆？”李同光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他用右掌箍了初太后的下巴并高高抬起。整张脸都向她贴近。

“太后娘娘在行此诸般恶事之前，可有想过臣今日会大胆？我记得孤在陛下登基那日还对娘娘有意提醒，别做我不喜欢的事，娘娘可还记得？你这太后一位当初是如何坐上去的如今孤也能让你如何跌下来！”

“……好啊！那你现在杀了我啊！”初太后近在咫尺的脸慢慢笑成了一朵花，刚刚面上的惧意瞬间一扫而空。

“李同光，云盼盼是我杀的，但杀了我，你敢吗？”

“想要坐实我的罪名，光扣上一顶有罪的帽子可是不行的，我也不会在人前道出事实，我就要看着你恨死我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李同光冷哼一声，箍着初太后下巴的手渐渐收紧，初太后忍着痛，却依然撑着笑意瞪他。

“李同光……你就这点本事？……也不过如此……”

李同光有些受激，却终究理智占据上风。他用力一甩手，松开了女人那张明艳的脸。

初太后身子向后一仰，歪着身子伏在榻上。她缓缓支撑起身，白皙的下巴上是一块清晰的指印。

李同光转身，背对着她。良久后，冷声质问∶

“那毒的出处可是褚国？”

初太后身子一顿，目露慌张。

“你如何得知？”

“安国的朝臣家眷却死于褚国的特制毒药，太后娘娘，你说，这究竟是我大安混进了褚国奸细呢还是……”李同光说着将头慢慢转回来，看向初太后，幽幽一字一顿∶“还是我大安朝内本就有私通外敌之人，祸国乱纪，卖国求荣？”

“李同光，你到底想说什么？”初太后面色惨白，她虽是早就知道此毒来历，可却没有预料到李同光能查出此毒，更没有想过这毒竟能同自己叛国通敌联系起来。

毒不是她自己的，裴嫣然这次可是害惨了她。

“祸国通敌可是要诛九族的，比谋杀重臣家眷罪孽更深，孤身为一国摄政官，不需要证据，紧凭对这一点的怀疑就可以将你扣押入狱，虽暂时不能对你动刑，却也足够灭掉你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太后威望。娘娘若不想入狱，不妨先为自己辩解辩解你这药是从何处得来。”

李同光低着头俯视着已经有些花容失色的初太后。见她眼神躲闪，明显内心已经方寸大乱。

李同光没有继续逼问，他转身朝阿絮勾勾手指，又指了指旁边的杌子，阿絮会意，颤抖着手抬了杌子过去让李同光坐下。

李同光静坐后，并没有抬眼去多看榻旁初太后的表情。而是随手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本棋谱看起来。

他如今有的是耐心等她开口。

院外众人忽听门内寂静，不免疑虑。而杨盈却是从进得璟钰宫开始就一直向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人，她知道李同光的脾气与手段，所以对屋内此时二人的情况并未作太大在意。

初月则是在一出门就神态落寞，心中似有心事，与杨盈说了一句自己身体不舒服后就离开正殿回房歇着了。众人知她毕竟与太后关系特殊，很多事也确实让她难以接受，便也不作多想，随她去了。

桑祁见杨盈飘忽的眼神与动作有些奇怪，于是问道∶“夫人是在找什么吗？如今璟钰宫内除了屋里那几位，剩下的所有人应该都候在宫门外吧？”

杨盈回神，脸色无奈道∶“我在找常嬷嬷的孙女，她是太后放在身边用来挟持常嬷嬷的人质，我担心她如今安危，所以从进宫以来就不曾声张，一直在悄悄留意，可我又不知道她的模样……”

“害。”云狂澜不耐地一甩手∶“门口站着那么多现成的，挑一个过来问不就行了！”

“哎，可是……”杨盈正想说这样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吧。云狂澜却早已经迈着大步离开了。

杨盈扶额，桑祁知她是在担心，轻轻上前安慰道∶“无妨，阿澜怎么说也是在军队里混了这么多年，他最清楚如何待人知事。”

杨盈轻轻点头。

默了默，桑祁有些犹豫着问∶“这便是你与常嬷嬷独处时她告诉你的吧？”

桑祁很聪明， 事到如今，杨盈也不准备继续瞒着众人什么。

她点头答是，又想起之前在将军府自己对桑祁言语过激的事，脸上不由含了歉意∶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意瞒了你们。”

桑祁苦涩摇头∶“无妨，你也是为求稳妥罢了，可这样说来，太后却系害盼盼的主谋无疑了。”

“嗯。”

短暂交谈后，二人都陷入沉默。直到云狂澜风风火火地拎着一个小内侍过来。

他来到二人面前，将手一松，那内侍便吓得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磕头。

“你怕什么？我们又不吃人！就问你几个问题。”云狂澜无语。

小内侍这才战战兢兢抬头，嘴角哽咽，连带身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贵人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杨盈让人先站起来，然后才淡淡看向这个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的男孩，轻声问∶“这璟钰宫中可有一个叫英儿的宫女？”

“英儿……”内侍低头思衬了片刻后摇头∶“奴才七岁就进宫了，也是最早跟着娘娘的，这璟钰宫中的人形形色色奴才都认识，不曾听说有叫这个名字的，就是谐音的也没有。”

怎么会？杨盈皱眉，一瞬后又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问∶“那太后身边最近可有添新人？”

被杨盈这么一问，小内侍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个是有的，半月前，娘娘去花园赏花，竟看上了一个最下品的撒扫宫女，还是个哑巴。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一夜飞上枝头，从一个粗使丫头一下子变成了能近身去伺候太后的红人，奴才七岁就进宫了呀！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看门的，她到好命……”

听着这内侍越扯越远的话题，杨盈急忙喊停。

半月前……时间到也对得上。

“那她现在叫什么名字？”桑祁问。

“哦，娘娘一直叫她银铃，也是奇怪，一个哑巴非要叫这样一个名字。”

“一听就是她给改的，无非是觉得身边有个哑巴不吉利，却又不得不带在身边……”桑祁冷哼道。

总算找到人了，杨盈按耐下起伏的心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她现在在何处？”

杨盈本以为她会听到小内侍脱口而出的“宫门外”三个字，因为如今璟钰宫内的宫人们除了太后最信任的阿絮外可是全部都被支到宫门外的。

可是偏偏出乎意料，内侍回答的是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杨盈惊讶，原本落下的心重新提起来。

“是啊！前日裴小姐因家中母亲染恙要回去照料，娘娘不放心她路上无人伺候，就将银铃先给她了。”

什么！？杨盈这时才反应过来，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未曾见到过裴嫣然！

这么说，裴嫣然与太后提前密谋将人质转移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