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毒杀

离开国公府的马车上，桑祁看着一副从容的云狂澜，不禁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内心后怕之余忍不住问道∶“为何抢在我之前做那番事，在家明明说好的，只赠玉牌表明立场即可，那鹰符企是可以随便拿来赠人的？”

云狂澜看妻子一脸凝重，不由勾唇一乐，伸手握过了桑祁的手。

“立场一词，只是我们的片面之意，我知娘子内心其实是不想陷入太后与国公间的争斗。可有舍才有得啊，有些时候你舍的不彻底了，那么得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如意。就像今天，我如果不下血本做赌，国公殿下又怎能轻易去愿意信任你我呢？”

“可你怎么就知道事情没有万一，万一他真的选了鹰符，你那时候又当如何，难不成还真要把兵权让出去？”

“哈哈”云狂澜听罢咧嘴突然乐到∶

“那就让呗，一个兵权罢了，让出去，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惦记咱什么了，你也心安。到时候我们解甲归田，仗剑天涯，去做一对江湖野鸳鸯！”

桑祁看着眼前笑得肆意的少年，心里又恼又喜。不由想起他首次上门提亲的样子。明媚俊逸的少年第一次穿了红衣，袍角飞扬，金丝束冠，在桑府紧闭的大门前站了三日。喊的最后一句话也是∶

“一个兵权罢了，若岳丈因此忌惮便不肯将阿祁与我，那将军一职，吾可丢弃之！”

虽与他青梅竹马十余年，可那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少年对自己炽烈的爱意。如他当日那袭似火的红衣，张扬而热烈。

想要责备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她曾对他说过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不在庙堂也不在内宅。只是希望能与爱的人一同自由过舒心的日子。

他有抱负，可却愿意为她舍弃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

桑祁的眼睛突然变得红红的，她仓促别过脸，轻声颠怪∶“瞎说什么呢。”

云狂澜不语，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那双一直盯着桑祁的眸子明亮似星辰。里面正翻涌着少年赤诚的爱意。

与此同时，云府落月轩。

云盼盼趴在案几上一副昏昏欲睡，对面的常嬷嬷正捧着书讲《诗经》。

常嬷嬷刚讲完一篇《周颂》，将书从脸前放下，却见云盼盼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禁恼怒用戒尺狠狠敲了桌子。

“姑娘，该醒神了！”

云盼盼被这一吓直接挺直了腰，抬头看了看眼前人，又瞧了瞧屏风旁的滴漏。一副欲哭无泪∶

“嬷嬷口不干嘛，这都讲了快两个时辰了。”

“姑娘静心些吧，奴婢该教的东西是要教到您一直会了为止的，您一天不认真学，那奴婢就要多奉陪一天，何苦呢？”

云盼盼望着常嬷嬷那张一副刻板相的老脸，不禁绝望地闭了闭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哇！都怪那个该死的杨盈！

心里虽恨，可面上对眼前的嬷嬷却又是怕的，于是不情愿的翻了书重新看起来。

“哎，这就对了。”常嬷嬷看着开始听话的云盼盼，嘴角弯出笑来，欣慰般扭头冲门口的小丫头喊到∶ “喜鹊，快给姑娘倒杯提神茶来。”

叫喜鹊的丫头出了院里，不一会儿就端上一盏热腾腾的茶。

喜鹊端茶靠近云盼盼桌几，却突然停下要放盏的动作。神情有些踟蹰。

“你怎么了？”云盼盼问。

常嬷嬷也投去困惑的目光。

喜鹊忙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无事，只是看见姑娘今天的字又进步了，就不小心多看了两眼。”

云盼盼唇角一扬，满脸的娇俏∶

“那是，不枉我已经练了这么久，这还得多亏常嬷嬷的不懈督促呢！”说到后一句时，云盼盼故意将眼睛斜向了对面的常嬷嬷。

常嬷嬷知云盼盼是故意讽她，面上却也没有露出不悦，只是微微无奈般摇了摇头。

云盼盼接过茶盏，苦坐一上午，她早就有些口渴了，于是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热气后便直接仰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此时门外传来小厮通秉的声音，将军与夫人已经回府了。

云盼盼听了将手中纸笔一丢，一骨碌爬起来。“太好了！哥哥回来了！”

“云姑娘！”常嬷嬷厉声提醒。

见还立在一旁的常嬷嬷，云盼盼悻悻地重新坐好，嘟了嘴∶

“这都要午时了，我想吃饭……”

常嬷嬷见云盼盼一副愁苦模样，心下无奈，再看看窗外日头确实也爬的老高了。于是叹了口气∶

“行了，你去吧，记得下午要整理的功课。”

云盼盼仿佛是听到了刑满释放的口令，大声喊了个是，便忙不迭的先跑了出去。

喜鹊跟在后面，二人离了落月轩，云盼盼正要往哥嫂居住的正院去，却被喜鹊拦了下来。

“姑娘这才刚散课，身上沾了墨迹。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再去见主君吧！”

云盼盼觉得喜鹊说的有理，便欢欢喜喜先向自己的趣语斋去了。

行至半路，云盼盼突觉腹部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灼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之际她一手扶了廊下的柱子，一手捂了肚子，满脸痛苦的呻吟起来。

喜鹊面露焦急，喊到“姑娘你怎么了？”

云盼盼抽搐着身子，躺在地上，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哇”一下便吐出一大口血。

喜鹊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忙扭头跑开去找过路的仆妇与侍婢求助。

等到众人慌乱七手八脚把消息传到轩辕堂的时候，云盼盼早已浑身冰冷，回天乏术了。

云狂澜与桑祁收到消息几乎是飞奔着跑向趣语斋的。

二人一进门就见浑身苍白的云盼盼直挺挺躺在床上。一旁立着低头叹息的大夫和小声抽泣的侍婢。

云狂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缓步走到妹妹床前，双手轻颤着抚过云盼盼的头顶。

少女往日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悲痛之余，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问∶

“死因何故？”

简短四字，仿佛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牙缝挤出来的。

一旁的大夫上前，小心回到∶“是毒，这个毒邪的狠，刚入腹时人体不会产生异样，可几刻钟之后便会突然毒发，让人暴毙而亡！”

“何毒？”云狂澜声音逐渐冰冷，眼中布满血丝。

“我刚才检查过了小姐的吃食，毒是下在茶里的。只是在下不才，以前还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此毒。”

茶？桑祁眼神忽然一凌，目光似利箭般射向了跪在房间床角的喜鹊。

“你是盼盼的近身女婢，她的日常起居与饮食可都是你负责的。你难道无话要说么？”

喜鹊抬头，身子抖如筛糠，面色苍白到

“夫人明察，我陪伴了小姐这么多年，怎么会无故去害小姐呢？那茶是常嬷嬷带来的，她这几天给小姐讲《茶经》，刚才也是她叫我去给小姐泡了喝的。其余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啊……”说着喜鹊便嘤嘤磕头哭泣起来。

“常嬷嬷……”云狂澜双目赤红，视线依然定定地注视着床上紧闭了双眼的云盼盼。声音狠戾∶“把人带过来，我要将她千——刀——万——刮”

几名侍位领命出去了。

桑祁忧心，上前挽了云狂澜的胳膊∶

“阿澜，先不要意气用事，这个事情有蹊跷，眼下下毒的人应该还在府中，我们不若先把宅子围了，在慢慢逐个排查。”

云狂澜在低头看向桑祁时，面色终于有了缓和。一直含在眼角的泪开始大颗滚落。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桑祁的颈窝里，突然像个孩子般，低低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