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献计

璟钰宫正殿内，紫金麒麟玉兽衔尾的硕大香炉立在当地，镂空的雕花孔洞中飘散出阵阵香烟。

内室的纱帘后，小榻上坐了两位极美的女子，一个清冷娇柔，一个雍容华贵。

“你陪了我有些日子了，真就听话打算一直和我这么在宫中呆下去？”

初太后斜了一眼旁边独自摆弄棋局的裴嫣然，提起茶盏不咸不淡道。

裴嫣然笑笑，从棋奁里又捏出一枚白子。头也没抬到“娘娘怎么又自称‘我’了。”

“哼”初太后冷笑一声。

“我从不喜‘哀家’这个称呼，哀戚戚的，把自己叫的又老又悲。人前碍着皇家礼数叫几声便罢了，人后我就是我，我只会为自己活！而绝非是别的什么身份！”

初太后语气淡漠且坚毅，裴嫣然不由抬眼看向了她，沉吟一瞬后又重新垂了眼睫，换上笑意。

“娘娘说的是。所以娘娘既领教了这位国公夫人，那么接下来可有什么新的打算？”

“我本想着她赐了众人这样的罚，朝中会起不满。可这些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好像也并未传出些什么这方面的动静，你可知这是为何？”初太后皱眉，看向裴嫣然。

裴嫣然停了手里落子的动作，直了身，恭敬回答到“因为娘娘最开始能想到的事，杨盈她也想到了，娘娘可知她为何偏偏只让梁萍抄了《中朝律》？”

“莫非？……”

“不错，杨盈要提醒的不只是梁萍而是整个梁家，如今朱衣卫解散，李同光殿前能重用的也就只剩梁指挥使了，而梁家在朝中掌握着整个帝都的禁军，若是梁家从娘娘身边被抽去了，那朝中其他想要亲近娘娘的人又该做何选择？杨盈这一罚罚的很高明，明眼的朝臣只会觉得这是提醒而不是惩罚。自然他们也就不敢心生怨怼。”

初太后大震，好一招攻心，好一篇《中朝律》。竟如此轻轻松松便动摇人心。

“原来如此，她禁足了所有人又独把你派来我这里，就是故意刺激我，好障我的眼，让我看不破这其中缘由，不过她错算了你是个聪明灵透的，把你放在我身边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许是这样吧。”裴嫣然微微点头，但只有她心里清楚，杨盈并不是算错了自己，而只是单纯的故意为之而已，她，看来已经被杨盈注意到了，可这算不得是件坏事。她就是要让这两股势力斗，他们越斗的狠，自己在安都的任务也就越接近成功……

初太后看裴嫣然出神，轻声冷笑到“杨盈想要拆了我的臂膀，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说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娘娘应该还不知道杨盈派出给各府的教习嬷嬷是出自何处吧？”裴嫣然轻笑坐下。

“不是宫中么？”初太后疑惑。

裴嫣然摇摇头，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撤下来收了。

“是国公府，或许之前那几位嬷嬷确实在宫中当过职，不过现在她们已都是国公府的人了。”

“她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给各朝臣府上安插眼线！？”初太后又是一震。

“娘娘莫急，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恰恰是最容易入手的地方。”

看着裴嫣然脸上从容的笑，连初太后都觉着有几分对她捉摸不透了。

女子雪腮红唇，一身素纱更是衬得身段曼妙多姿，那双亮汪汪的眼睛里像似盛满了清泉在里头，波光粼粼而又深不可测。且不论什么时候脸上的笑意总能保持的恰到好处。

“娘娘只需照我说的做了，杨盈事先的那些计划便会全部功亏一篑！”裴嫣然这么说完便掩着唇，将头轻轻凑到了初太后耳边……

今日休沐，李同光正倚在书桌前批读着群臣上奏的折子。

天气一天天回暖，书房外的屋檐下多了一巢新燕，叽叽喳喳地叫唤，使原本冷清的院廊平添了些许热闹。

杨盈端了食盘进来，轻轻放在了书桌上，又拿小碗盛了里面的东西递给李同光。

“这几只燕子这般吵，你倒也能看得进去。”

“吵么？我倒不觉得。反而它们把巢筑在这里后有了一丝不寻常的烟火气。这些个折子上的字也变得不那么枯燥了。”李同光笑着，目光和煦，低头吃了一勺碗里的东西，复又面露惊叹。

“这是什么吃食？味道甚好！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手艺。”

杨盈到“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小吃，叫酸酿酪，是先用糯米酿制的米酒同山羊乳一同蒸了然后在配上酸梅或山楂等果子泥拌匀了吃的。最是开胃健脾。这也是我小的时候偶然尝过一次，然后在一个膳房嬷嬷那学的。味道大差不差。”杨盈见李同光爱吃，心里不知为何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欢喜。

李同光点点头，一瞬间想到了杨盈曾对自己说过的以前在梧宫的日子。

“那那位嬷嬷人到是不错的。”李同光看向杨盈，声音柔和。

杨盈怔怔后扬起一抹微笑使劲点点头。这些日子里李同光对她的态度温柔了不少，一时让她还没有适应过来。

“对了，朝中搁置的事情这几日已经被我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想挑个日子把师傅她们风风光光下葬了。”李同光放下碗，正色对杨盈说。

杨盈一愣，自送走杜大人和如意姐等人的一部分骨灰后，她倒忘记了还有另外一大部分他们的遗骸需要在安都安葬。她急忙点头，用同样郑重的语气到“在过几日就是清明了，我们把日子定在那天吧！你每日还要上朝，这些事让我来布置就可以。”

李同光微微笑到“好。”

“公爷，夫人。”门外走近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施施然先向李同光和杨盈行了礼。

然后不慌不忙继续到“门外来了客人，是云麾将军夫妇，说上次花宴没能见过夫人，今日是特地过来问安的。”

李同光挑眉。“还真是稀客，请到正厅吧，我们马上过去。”

丫鬟领了命退了出去。

杨盈看向李同光，语气里含了玩味。“要不要猜猜客人的来意？”

“还用猜么？事情是因你起的，想必善后工作夫人也早就想好了吧。”李同光起身走至杨盈身后，将脸贴上了杨盈的耳朵，又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佻且还揉杂了一丝暧昧。

这突然的动作是杨盈没预料到的，白净的脸上刹时就红了一片。

看着杨盈突然无措慌乱的表情，李同光心生得意。将脸移开后径自先抬脚出了门。还不忘丢下一句“第一次会客，夫人别让为夫和客人久等啊！”

杨盈独留原地愤懑，果然，之前的温柔全是错觉，这才是真的李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