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话落，底下众人东张西望起来，我仔细观察着底下众人的仪容行止，且见他们面面相觑，却也没什么心虚的表现，无非发发牢骚不悦地抱怨几句罢了，想必那丫头并无同伙合谋，要不就是心如止水唱得一场好戏。

我手指细细抚拭着生冷硬涩的手炉，循序渐进道，“若是无人知道，那便罢了，到时你们转达与她听也是一样的，今日将你们召集起来，原也不是为什么大事，不过事无巨细，我也是桩桩件件都放在心尖上一般看待的，你们也知道，我与先生已拿定了主意要卖了这座宅子，所以连日来忙得心力交瘁也就无暇顾及旁的事了。”

我略歪了歪身子，露出一截干净莹润似初生莲藕般的细腕，手臂搭在扶手上，语气绵软而含了几丝冰锥，好像稍不注意就会伤得人遍体鳞伤，“幸而今日总算得空了，不过就在方才清点核对库房旧物时，我竟意外发现好些东西都对不上数了，不是丢了镯子，就是缺了钗子的，想必定是有人监守自盗了，不过此番我将你们召集起来，却也不是想为难谁，而是想给大家提个醒儿，须懂得知足常乐才好，不然就是‘飞蛾赴火，自取灭亡’了。”

可巧这时有人叫了声“太太”，我循声望过去，正见旁边甬道上看守西角门的小厮拉着方才悄默声溜出去的穿著藕荷色裙袄的丫头战战兢兢走过来，瞧着倒是副姣滴滴软怯怯的可怜相儿，没得叫人不忍苛责了，那小厮却倒是忠贞之辈，面上仍维持着肃然安静的神色，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伸手就将人推倒在庭前严冷挺硬的青石板上去了。

底下众人忙都窃窃私语起来，我直了直身板，目光淡淡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珠，旋即盯着看门儿的小厮诰诫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搞成这样？凡事都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急赤白脸生拉硬扯的，说到底这不是菜场，凡事都得讲点规矩体统。”

那小厮站在那儿，字字句句无不清楚详尽，里里外外仔细说了个明白，“回太太话，是这么回事儿，我方才吃了晚饭就腹泻如注去方便，不想才出来就撞见这丫头鬼鬼祟祟溜进来，问她叫什么她也一字不说，我心里不放心就想着领她过来交由太太您处置。”

我移目望着底下伏跪的丫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儿，连低垂着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一分，语气里也有意无意地藏了几分刚刺般的锋利与凛寒，“你就是云珠吧？我且问你，此前你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一字一句说个明白，你若当真无辜，我自然为你做主，绝不叫你受半分委屈，但若是你自己不老实，那便是我有心救你也是无能为力了，你且三思而后行吧！”

她有些畏惧，身子微微发颤，说话却有条不紊，像是排练过几千次，“回太太话，之前我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后来我见灶边柴禾要没了，就想着到柴房里抱一些回去，不想才循环往复走了两三回便犯起困来了，待我醒过来时已经日落了，我心里害怕便想着快些回去，不期路经西角门见那里无人看守，我就趁便将门关严了，却不承想竟叫人误以为是贼了，但我是清白的，太太，我冤枉呀！”

“冤枉？你何曾冤枉？你明明白白就是个贼。”霍地她后头传来沉重语声，字字句句如灌了铅般狠狠砸在人身上，没得叫人蹙眉，兰麝走近前与我打躬作揖唤了声“太太”，旋即又居高临下看着伏跪在地的云珠，面有愠色道，“若当真如你所言，这鞋面上应当干干净净才是，又怎会满是泥泞？你倒与太太好好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