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我纤白如玉的手腕戴着翡翠镯子，颜色莹润，水头足，“在利益面前就不可能有永远的朋友，既然他们能因利益而合，也能因利益而分，只要他们间起了嫌隙，就必然会有窝里反的一日，到时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岂非更易成事么？”

他正襟危坐，看着精神十足，“宋太太，您刚到华亭可能对如今情势不太了解，这代昕与金成他们两家是姻亲，虽如今暂无子嗣，但却也一直未曾纳妾，且他们两家的前途命运是荣辱相生，休戚与共的，若想叫他们两家互相生疑而产生嫌隙，只怕是难上加难，他们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会为儿女考虑的。”

听着这些话，我抚摩着金嵌红宝石戒指，质地坚韧而光滑，心里忽然想起些什么来，“儿女亲家，又无子嗣，既然如此，不妨以此为切入口，齐先生，俗语说的好，‘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与其这样一条道儿走到黑，不如调转船头，分些心在后宅事务上使使劲儿，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过个三年五载，或许能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但时日长了，老人家难免会发牢骚有怨言，所以依我看，不如暗中派个解语花进去替老人家们排忧解难，趁势再吹吹枕头风儿，若还能搜集些有利情报送出来自然最好，若是不能，这也足够了。”

我端着青花怪石兰花纹盖碗饮了一口润润喉，继续道，“但凡那儿媳妇是个心眼小气性大的，眼见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她总不能安坐待毙吧，必定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而娘家人为给女儿撑腰，也总不能袖手旁观的，必定会登门理论，若此时再由解语花当场宣布自己已有身孕，那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了，经过这么一闹，两家人的关系必不会再如先前般坚如盘石，届时逐个击破自然更容易些。”

“宋太太，这美人计与反间计固然是条锦囊妙计。”他顿了顿，“不过细想想，这法子执行起来怕是难如登天，况且我们警局目前也没有女警员，纵使有女警员，叫我们如何启齿劝得动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名节清誉，只为粉碎一场走私案呢？”

“齐先生，您应该懂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这天底下从来不曾有过万全之策，您应该学会取舍。”我拢了拢微敞的衣裳，理了理青丝绿鬓，“不过这事儿也并非完全没有转机，齐先生，世人都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您方才既说冰清玉洁，那找个已受云雨而未成家的女子安插进去就是了。”

他的眼眸倏地一亮，旋即暗得没了光彩，“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宋太太，不过您也应该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且您方才也说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今日他能为我们所用，焉知他明日就不会倒转矛头与我们作对？只怕最后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地步，况且如今我们谁的心里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确保这条计策能稳操胜券，所以独善其身或许是目今最好的办法与安排。”

我伸手取了颗黄澄澄的蜜饯海棠悠闲吃起来，口吻慢条斯理，“齐先生，您总不会不知道梁红玉吧！她虽家道中落，不幸沦为官妓，但她仍能在那样的腌臜之地保持高风亮节，不曾同流合污，如此也算是难得了，不过你有所顾虑也实属人之常情，毕竟聪明人都知道不打无把握之仗，但要想确保计策万无一失其实也不难，只要这手心里攥着些要紧把柄，别管她是豺狼虎豹，还是魑魅魍魉，但凡这心里有了牵绊弱点，必定会投鼠忌器，这样也就不怕她反咬一口伤着自个儿了，如此也就能安魂定魄，睡个囫囵觉儿了，这说起来虽有些不好看，但也不失是条好计，终归兵不厌诈。”

齐先生低低嗽了一声，“宋太太说得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寻常烟花怕是拢不住这恋新忘旧的心，总得有些过人之处才好。”

我点头赞同，“齐先生所言正是，这容貌腰身自不必说，但若仅仅如此，也不过拢得住一时而已，无论如何，这肚子里总得要有些文墨才好，如此接人待物才不会一叶障目，露出破绽叫人瞧出来，另外再由你们警察局调教一番，这样大概就不会出错了。”

话音未落，外头胡伯掀了帘子进来，瞧着皓首苍颜，步履蹒跚，但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旁边齐先生见状倒也知情识趣儿，忙起身道了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