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唐太太一面低头剥虾，一面徐徐回道，“就是有些发烧了，不打紧的，吃几副药就好了，说来也是他自个儿不听话，眼看着就要降雨了，却非得跑出去踢球，任谁劝都没用，如今也算是给他个教训，免得成日家就知道胡闹，不长记性。”

贺太太摇摇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如春日浴在朝晖里恣情绽放的蔷薇，“你心好狠，毕竟俭翊还是个孩子呢，别对他这么苛刻啊！”

唐太太温和道，“俗话说得好，‘小时不防，大了跳墙’，如今若不严加管教，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该管的还是得管。”

贺太太思虑片刻，觉得是这么回事，接口道，“这么说也是，你心里有数就好。”

蓦地，旁边方太太捻着帕子掩唇呕了起来，我侧首看着，吩咐丫头倒了碗茶递与她，“怎么了？方太太，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紧？喝口茶吧！”

方太太接过粉彩梅花纹盖碗饮了一口，捻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语调清婉和畅，“谢谢啊，宋太太，不打紧的，就是这些膳食油腥重了些，我闻着心里难受想呕，影响大家用膳的心情了，实在对不住，大家不用管我的。”

姑妈坐在我身边，眉眼含笑，如春深碧潭里倒映的繁花落英，旖旎明秀，“格格，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困倦嗜睡，还总想吃些酸的？是不是有喜了？”

方太太思索片刻，回答道，“说起来，我最近确实是没什么精神，总觉得困得很，还想吃些酸的，不过是不是有喜了，我倒不是很清楚，也不大确定。”

贺太太环顾了四周一圈，忙压低声音温和地询问道，“那最近月事是不是迟了许久了？有没有找大夫瞧瞧？”

方太太缓缓启唇，如和暖的晚风夹着淡淡花香扑面而来，“细想想，确实是迟了有月余了，贺太太，不过近日家中事繁，便实难得空儿出去找大夫瞧瞧。”

贺太太盯着她的肚子，笑吟吟道，“那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方太太，不过还是得找个大夫瞧瞧的好，若真是有孕了，那千万得时刻小心着。”

此后我们又围绕着身孕这个话题说了一阵儿，直到夕日欲颓，用过饭后，我才领着兰麝回家去了，坐在人力车上，细细的风夹着街边吃食的香气卷过来，天际攒簇着晚霞彤云，明艳得不可方物，如熊熊烈火蔓延开来，燃烧得如火如荼。

忽然，我隐隐听到有几道辱骂声从旁边巷子里传出来了，语气里无不透着凶狠与厌恶，我寻声转过头去，眼见四五个壮汉正对一个孩子拳脚相向，毫不留情。

我忙叫住车夫，扶着兰麝的手下了车，往事发现场走去，走得近了，那些辱骂就更清晰了，仿佛无数只蚊虫飞进了耳朵里一般横冲直撞，叫人心里惴惴不安。

我走近前，望着那群施暴的恶徒，呵斥道，“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公然地欺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毕竟年龄还小，什么事儿都不懂得，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大打出手的，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吗？”

那群人抬头看着我，打量了我几眼，为首的那人接口道，“这位太太，与您无关的事儿，您最好还是别管得好，这小子手里不干净，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这才动手教训教训他，这样小小的年纪就这样偷鸡摸狗的，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干出怎么样伤天害理的事儿呢！”

我看着蜷缩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孩子，心里很是不忍，询问道，“你们既说他偷了你们的东西，那你们且说说他到底偷了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原价赔给你们，只是请放过他。”

那为首的人回答道，“这小子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了我们的包子，还咬了我一口，不过您既然愿意弥补我们的损失，那这事儿就听您的，就这样算了，不过您得先给钱。”

我颔首答应，拿了五十元递过去，细声道，“这是五十元，应该足够您的医药费跟包子钱了，那现在请你们遵守承诺，放过他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