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送检

学校距离实习的医院很近，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早上7:30，文艺澍站在像迷宫一样的儿科住院部门口，一个人不敢擅自进入，怕走不出来。

　　她提前打听过了，儿科病房有ABCD一共四个病区，分别为新生儿区、儿内科区、儿童传染病区、儿外科区。

　　她抱着白大褂站在电梯外的角落，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大门，有家属和医生提着早餐进入病房了，还有半小时就要早交班了。新到的实习生一般在来到科室的第一天不用交班，文艺澍等到一起实习的小组同学到齐了以后，他们才一起走进医生办公室去，正好交班结束。

　　他们一组的实习生一共有八人，科室老总把他们分到了四个病区，且跟着每个病区不同的组，文艺澍被分到了新生儿区的三组，跟着陈陌师兄和林蓓学姐，一级管理11-15五张床。

　　陈陌！

　　文艺澍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到了这个师兄，不过，她还没见到真人，暂时也找不到管床的林蓓师姐，其他同学都找到各自的师姐师兄了，基本上都被带去逛科室查房了。

　　文艺澍没有陈陌和林蓓两人的联系方式，就自己去逛病房，试图找到查房的大部队。

　　她顺着地上的指示箭头七拐八拐，晕头转向地找到了开水间和洗手间。嗯，这也是比较重要的两个地方。

　　外面有护士喊了一句：“谁管11床，有患儿家属找？”

　　一个女生抱着五本病历夹从旁边一个病房里跑出来，她说：“是我，怎么了？”

　　“家属说早上要带小孩去做睡眠检查，小孩睡不着怎么办？”护士说。

　　“嗯，我开点水合氯醛镇静药。”女生说。

　　“等一等，检查预约的是几点？”一个瘦削男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朝护士问道，文艺澍看见，这个男生正是陈陌。

　　“11点。”护士说。

　　“暂时不开药，让家长带小孩多玩一下，玩累了就睡着了。”陈陌转过头来，对那女生说，“林蓓，主任喊你，快进去。”

　　于是，文艺澍认识了林蓓师姐，与她想象中“师姐”完全一样，形象楚楚可怜，面容纯真可爱。

　　陈陌看见了文艺澍，朝她走来，说道：“师妹，今天排到我们三组送检班，你去送检吧。”

　　文艺澍充满疑惑地问道：“什么是送检班？”

　　陈陌指了指新生儿病区的牌子，说：“就是今天所有新开的检查，你都要抱着这些小婴儿去做，不限于彩超、x线、核磁共振、CT。”

　　文艺澍问：“师兄，一天大概多少个检查？”

　　陈陌低头看了看本子，说：“现在主治医师已经开了十二个检查了，你十分不幸，第一天就排到了这个班，加油吧，师妹！”

　　一个护士从新生儿病区走出来，喊道：“今天送检的妹妹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呢？”

　　文艺澍默默抬起手说：“护士老师是我，我现在就来了。”

　　文艺澍走进新生儿病区，护士取出一些小被子，教她怎么系包被，她学了两遍就学会了，抱着婴儿拎着检查单，走出儿科病房，前往相应的检查室做检查。

　　她来回跑了七八趟，一次抱着一个婴儿出去做检查，护士对她说，这样效率太低了，如果有几个孩子同时做一项检查，可以用小推车把他们推着一起去做检查。

　　“可以吗？”文艺澍问。

　　“当然可以了，不过要做好保温。”护士说。

　　半天下来，文艺澍感觉胳膊酸痛得不行，检查单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开出来，她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沓检查单子，感觉压力山大。

　　慢慢地，她摸索出以下经验：

　　可把小婴儿放在推车里，一起推着去做，节约时间；建议不要用手抱，一天下来手会断掉的。

　　彩超要先去预约，尽量约下午，尽量3点以后去，彩超医生脾气好点，人少点，可以插队。（不过有些家长很凶，不让插队，医生也凶。）

　　心脏彩超时间最长，每个要做20分钟左右，一定放在最后做，做心脏彩超的孩子要提前1个小时通知护工不要喂奶，做的时候把奶瓶带过去，孩子在做彩超的过程中一旦哭，就要把奶瓶塞进婴儿嘴里，进行合适的安抚……

　　做彩超的一个医生问文艺澍：“很重吗？感觉你抱不动了，要不歇一歇？”

　　文艺澍摇摇头，说：“还行，抱得动。”

　　医生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婴儿的重量，也自然以为文艺澍的困惑和痛苦只在于这一个婴儿，她没有看到前面十几个婴儿的经手和时间砸在婴儿身上的过程，物理学上婴儿质量未变，可心理学上婴儿已然变重。

　　好比让你举一杯水，坚持一分钟，你觉得很容易，但是如果试一试举两个小时啦？

　　文艺澍突然明白，她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送检工具，送完这些婴儿了，没有一句谢谢，因为戴着口罩，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今天是谁在奔波，换言之，谁去送无差别，没送检完，便有过错，今天的人很快翻篇。既然医院记不住他们，他们又何必要记住它啦？

　　在文艺澍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女生朝他走来。

　　“还剩几个？”林蓓学姐温柔地问道。

　　“还有三个要做彩超。”文艺澍瘪着嘴说。

　　“你今天辛苦了，我来帮你。”林蓓师姐接过那些检查单。

　　“谢谢师姐。”文艺澍十分感激地望着林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