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赶到时,孟砚书睡的很沉,床头摆放着开封的止痛药。
他拿起地上的酒瓶,孟砚书到底喝了多少。
他今晚不能睡了,孟砚书的胃病不是闹着玩的。
孟砚书睡的很沉,连呼吸也带着酒气。孟宴臣就在床边注视着她。
睡着的她已经没有了攻击性,就像猫儿收起来爪子找个暖和的地方揣着手睡觉。
孟宴臣突然想到往日孟砚书冷峻的眉眼,不由得勾起嘴角。
孟砚书嘤咛了几声,随后身子蜷缩在一起,她的胃病又犯了。
胃好像要烧起来了,她记得半小时前她是吃过止疼片的。
孟宴臣直接将孟砚书送到了医院。
他抱着孟砚书,踏进医院大门迎面来的是之前的大夫。
男人老远一看是孟宴臣,便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女孩。
孟砚书紧紧攥着孟宴臣的外衣,她说不出话来了。
医院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有人推来病床。
怀里的人轻轻咳了几声,便吐了出来,等孟宴臣将她放在病床上时,才发现孟砚书被血糊了一脸。
他胸前的衣服粘哒哒的,传来腥咸混着浓烈的酒精味。孟宴臣慌了,很快被大夫推开。
孟砚书被推进了手术室。
付闻樱和孟怀瑾赶到手术室门前已经是凌晨。
许沁向值班护士询问孟砚书的情况,听完后询问孟宴臣。
“砚砚是喝酒了吗,我之前看过她的病历单,胃溃疡不喝酒是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孟宴臣坐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付闻樱。
“妈妈,你要逼死她了。”
付闻樱捂着胸口,晚上刚平复的心此刻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宴臣,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我求您不要再为了我。”
付闻樱还想说些什么,却让孟怀瑾拦住。砚砚还在手术室里,闻樱,你别逼孩子们了。
她扶着孟怀瑾坐了下来,将头偏到一边大口的喘着气。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开了。
付闻樱比孟宴臣更快的冲上去。“医生,医生,她怎么样。”
大夫先是对许沁点了下头,随即说到:“血已经止住了,患者大面积的胃溃疡绝不是一天两天,你们这些做家属的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
闻言,付闻樱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是真的担心孟砚书吗,是有的。但或许她也担心孟砚书出事儿子会憎恨自己。
许沁跟着医生取药,孟宴臣看着付闻樱。
“妈妈,您满意了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能完全的怪母亲,孟砚书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孟宴臣难辞其咎。
如果他能和孟砚书一样,一样的坦然接受,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孟砚书躺在病床,大夫说送医及时问题不大,但病根落下了。
他摇摇头,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自己的女儿就不会这样。
都是苦命的孩子。
孟宴臣守在病床旁边,许沁调了点滴的速度,坐在病床另一面。
“哥。”
孟宴臣现在或许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感觉是自己的懦弱造就了一切。
他将头埋进孟砚书的手心,就像那天晚上那样。
他想一只失去了同伴的小兽,许沁第一次在孟宴臣的身上看到了彷徨。
“砚砚的药劲还没过,等麻药过了就醒了。”
“疼吗。”孟宴臣问。那药劲过了会疼吗。
许沁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在和孟砚书的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扮演着被保护的角色,他活在孟砚书的羽翼之下,与父母的阴影不同。
他一直被孟砚书尽力保护着。
孟砚书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到了从小到大的事。
她是如何到的孟家,如何被孟宴臣打开心扉,如何目睹孟宴臣的痛苦,又是如何生出想要替孟宴臣承担的想法。
她后悔吗,她是不后悔的。
她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她从来没有问过孟宴臣是否需要。她擅作主张的,不受控制的保护孟宴臣。
她遇到了被扔掉蝴蝶标本的孟宴臣。小小的身影注视着垃圾桶里破碎的蝴蝶翅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想擦去孟宴臣的眼泪,说你别哭了。
孟砚书醒来就感到了腹部的剧痛。
她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眼是吊针和白墙。
她感觉身旁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什么时候养狗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下一秒就对上了孟宴臣猩红的眼眶。
孟宴臣按下了紧急呼叫铃,等着医生做好大大小小的检查。
他下意识的道歉,他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孟砚书抬手示意他走近些。
“错的不是你。”他们都没有错。
/
孟砚书出院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待在孟家了,即使回去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父母。
其实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只不过她仍有愧疚,母亲将她教养成人不是让她去反抗的。
她一直为了母亲的意志而活,现在她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她想离开燕城。
孟宴臣依旧会每天来看她,少了孟砚书,他的工作量陡然增多。
但他还是每天都来,孟砚书看着孟宴臣眼下的乌青,不说话。
他大抵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国坤唯一首席执行人的事实,觉得自己工作之余能和孟砚书待在一起的感觉也很不错。
他希望生活一直这样下去。
可有一天孟砚书坐在床边喝下最后一口中药,说她要出国了。
她觉得悄无声息的走不如和孟宴臣说说清楚。
中药的苦涩在舌根蔓延,孟宴臣递给她一颗蜜饯。
出乎意料的,孟宴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好似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总是梦到孟砚书渐行渐远,总该有个原因吧,现在是有了。
孟砚书没从孟宴臣眼中读出别的情绪,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你想去哪,我找人给你安排,还去法国吗。”
孟砚书摇头拒绝了,她是打算去法国没错了,但她不能再接受孟家的物质条件。
孟宴臣说,算我给你的。
她还是拒绝。
“是要和我也划清界线了吗。”
孟砚书没否认。他看着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脸上,照进她的眼睛里。
孟砚书的的虹膜很健康,阳光投进去显得她的眼眸十分清澈。
经过手术之后,孟砚书身上的气质变得柔和了很多,头发乖乖的搭在肩头,就像是从强大的狩猎者变成一只顺了毛的猫。
他觉得孟砚书开始慢慢长出血肉。
母亲去了一处安静的小镇修养,不再过问国坤,也不再过问他的婚姻。
只有偶尔给他打去电话,叮嘱他注意身体,照顾好砚书。
孟砚书给他打破了深渊,让阳光照在他身上。
孟宴臣将头放在孟砚书的手上蹭蹭,她像之前一样捏捏他的耳朵。
“我知道了,再陪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