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在他一次次自残时靠近他、拯救他,却在他像个正常人时离开他。
*狗血
00
“好久不见。”按照原先排练的,李燃说这话时该给许久不见的沈耀一个笑脸,可实际上,他笑不出来,也许是医院走廊不断灌进的冷风吹得他脸僵,也许是因为四年不见的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沈耀连一句好久不见的客套话都不想说,一如当初被李燃揭穿他是发帖人时那故作镇定,嘲弄的笑,“你就是程雨衫的亲戚?”
连沈耀自己都未曾想过,这么些年,反而和当初十一班的那些人保持着联系,他跟程雨杉都留在青北读研,联系的也就更频繁。
人昨天夜里两点多给他发消息,说今天有个亲戚回到医院,走不开,请他帮个忙带着挂个号。
沈耀摁两下笔帽,上下扫一眼人,看起来应该是脑子有病,有了这个认知,转身就走。
病人家属奔跑的脚步声盖过黑笔里的弹簧声,那样的动作看起来像从前,沈耀抠着手指,是他每次犯病的开端。
李燃抓住他的手,食指侧边并无指痕,他企图无礼地将人袖口拉上去。
被猛地抽出。
“现在,我的手是用来救人的。”沈耀云淡风轻地曲起小臂,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样的动作,衣袖微微下滑,手腕附近疤痕淡了,很淡,一小块棕色的陈年旧疤。
他松一口气,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滚吧,李燃。
01
李燃背着他回来后的一小段时间,他俩还是针锋相对,却不如先前激烈,由于沈耀伤到腿,上学不方便,借于葛奶奶在他耳边念叨,承了人家的情,多少还些。李燃会到校门扶他到班级,自己再到十一班报到。
沈耀坐到位置上,抬头看李燃,“这是要坐实少爷和男仆的名头吗?”
声音不大,但附近的同学能听见,目光齐刷刷转过来。
李燃:“我电脑没坏,鞋够穿。”
沈耀想了想,李燃不等他思考完毕,无视打探的目光,“你可以直接说谢谢。”
他将沈耀的书包丢到桌面上,离开了。
腿伤不要紧,三天后,沈耀就能靠自己从校门口走到班级。李燃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快到班门口时,沈耀转身第一次对李燃说了声“谢谢”。
话音一落,人刷的一下钻进班里头,有同学小声问沈耀,“身体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沈耀一如既往的沉默,摇头。
还在门口的李燃也有些意外。
只是周末再见,沈耀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对,半死不活,李燃见过人的情绪面,忽地看不惯他这张处变不惊的面具。
02
沈耀又自残了,原因李燃能猜出个大概。
沈家夫妻吵架,连着沈耀一块倒霉,一个说沈耀没用,一个说不贴心不体己。
李燃推开浴室门,这次是有意的,他在浴室门口站了许久,里头水不停歇的连贯的哗哗流,人压根不是在洗澡,而是利用水声掩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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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看着他,又笑了,“谁要你做这些?”
“那你刚刚就该让我滚出去,或者喊一声,我就立马滚了,不是这时候来说废话。”李燃又补了句,“口是心非。”
沈耀低头见自己右手指尖还有血液残留,呆愣,眨眼,似乎这不是他的血,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压在李燃的嘴唇上,“舔干净。”
李燃皱起眉头,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你…唔…”
沈耀顺势将手指塞进他嘴里,说要舔血的是他,等李燃舌头碰到他,匆匆抽出的又是他。
李燃好笑地看着他,这脾气恶劣的小可怜想干嘛?
这逼仄的空间,装下两个人后,更为拥挤,他和李燃之间的距离挪两步就要挨在一块。沈耀想起下午,妈妈又带着他,车停在那个小区楼下,他上楼,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幕,沈浩搂着个年轻女人接吻。
后来他做了什么…他用小刀将那个女人的房门刮得乱七八糟,又乘这那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的电梯下来。
那电梯小小的,和这个浴室差不多大。
他几乎是用命令口吻和李燃说话,亲我。
李燃心里头的情绪起伏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拒绝,沈耀用那只受伤的手抱住李燃的脖子,踮起脚和他接吻。
沈耀背贴上冰凉的瓷砖时,他又在笑,李燃看得出这人压根不是笑,是假笑真哭。
“谢谢你。”沈耀本以为自己会丧失了说谢谢的能力。他像那天趴在他背上,这会儿软趴趴的靠着李燃站立,脸靠在他肩上,“下次,你c我吧。”
他以为李燃会恶心地原地呕吐,结果李燃说,
“行啊,只是我不干身上带血的人,不吉利。”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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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还是身上带了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这次不是出自他手,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燃轻车熟路地打开沈耀房门,人背对着门,坐在在破碎成蜘蛛网状的镜子前,将他的脸分割,扭曲成千百份。
他不是今年的状元。
李燃愣了一瞬,不是明天才出成绩吗?很快又反应过来,提前半天而已,沈家有的是办法。
沈耀说出这句话,李燃便能猜出他脸上巴掌印、下巴的淤青还有那干掉挂在嘴边的血,出自谁手。
“不是状元,也够青北了,我们一起去青北。”李燃站在原地这么说。
我们,我们。
我们一起…
我们…
沈耀不停地咂摸这几个字的意思,他起身,拖着满是疲惫的身体和被点燃的灵魂走向李燃。
亲密时,李燃有意避开他受伤的嘴角,沈耀却主动和他接吻,眼眶里跑出泪花,“让我疼,李燃。”
李燃随了他的意,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04
沈耀学了医,李燃学了物理,葛奶奶回了老家过收租生活。
沈耀不习惯和别人住,就在校外租了公寓,李燃在校内宿舍住。
一个月有五六天,李燃会晚上不在宿舍,因为沈耀给他发消息,要不说电脑有问题,得修,要不说水电问题,尤其是电路问题,还美其名曰,巩固物理知识,反正就是不牵扯自身。
李燃摸着平整的水管切面,“才大一,手拿刀就这么稳。”
“能不能修?”沈耀拒不承认,又说,“我拿刀稳不是应该的?除了被你吓掉过。”
李燃眯了眯眼,大步流星走向他,扯过他手腕。
沈耀被扯得有些疼,却没急着收手,只是瞪他,“放心,我没往自己身上招呼。”
确认人说的是真事后,李燃才有矮下身蹲到洗手台下去给他修水管,捣鼓半天,一扭头就看见沈耀盘腿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手里捏着镭射糖纸。
“你想我也可以直说。”
糖差点从沈耀喉咙滚进去,呛得咳嗽两声,“谁想你了?”
李燃将水管旋好,“谁把水管锯断我说的就是谁。”
沈耀不吭声,又从他带来的糖罐里放了个苹果味的放进嘴里。
“李燃。”
“啊,怎么?”在卫生间里洗手的人扬声问他。
“搬来和我住吧,不收房租。”沈耀终于把这句话讲了出来。
“行。”出乎沈耀意料,李燃答应的很快。
李燃走到他面前,掌心向他,五指曲起并拢又散开,手上的水弹到才反应过来却来不及躲的沈耀脸上,语气笑吟吟的,“付房租的那种。”
他现在课不算多,接了两个家教,还在一家初创公司敲代码,付个房租绰绰有余。
“李燃!付房租也别住了,滚出去!”沈耀抹了把脸,李燃脸上笑容更大,这生龙活虎的,别提多好玩,他抽两张纸巾给沈耀擦脸。
05
这样平静且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大三上学期开学不久,葛奶奶查出尿毒症,李燃一门心思放在这个辛苦养育自己的,唯一的亲人身上。
沈耀忙里抽空去看过几回儿,葛奶奶像一口气瘦了一二十斤,穿着病号服一点精气神没有,但看见他们还是会露出和蔼慈善的笑容。
李燃回来申请休学那两天,沈耀莫名有种两人这次分开就有好长时间没办法见面的错觉,他久久难以平复的不安,化作行动,去抠手上已平整的疤,李燃一把将他两只手擒住,摁过头顶,“沈耀,你发什么疯?”
“手生了。”沈耀笑了笑,说不是故意的。
李燃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人分明是故意的,“我会回来,奶奶那边稳定了,我就回来。”
沈耀笑,说着真心话,“没有不让你走,又不是没手机。”记得回来就行。
他在被李燃折腾的精疲力竭时,在李燃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对他真真切切地说了句我爱你。
李燃嘴角咧得更大,复而低头,尖利的牙齿叼着他的耳垂,我爱你。
分开后,李燃给他打视频的时间都能准准的捏在他没课的时候,沈耀问他,“你背我课表了?”
李燃只笑不语。
“哪来的?”沈耀又猜,“又入侵我电脑?你学物理屈才了,学计算机,当黑客。”
李燃失笑,“输入手机密码,解锁,即可获得。”
沈耀:“…”
06
起初一段时间,视频电话还挺频繁。
沈耀考试周后次数锐减,有时沈耀主动拨过去,那头也是时接时不接,这些沈耀都没放在心上,葛奶奶近期状态不好他是清楚的。
也托专业几位老师打听,什么医院治尿毒症相对而言比较专业些。
罗列了几个医院和专家名字,他给李燃发送去。
消息发出不到三分钟,李燃给他打来一通语音。
“李燃。”沈耀接起语音,气息有些不稳,他得承认,他有些想李燃,不是有些,是很想。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开口便是,“沈耀,我们分开。”
甚至不是询问,没有征求同意,只是简单的陈述。
沈耀呆愣着,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李燃?”
“是我。”李燃接话的速度很快。
沈耀沉默着,李燃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分开,沈耀,我没有任何精力处理其他事情和感情了。”
“其他,你就这么把我归为可有可无的其他。”沈耀笑了,他万万没想到,分手来得真的猝不及防,他张嘴要问原因,又被强压下,他苦笑,有什么好问的。
李燃的声音没丝毫波澜,“我仍然希望你未来过得好。”
“关你什么事?”沈耀反问他,又说,“滚吧,李燃。”
沈耀鲜少有后悔的时候,在那通电话后,他后悔了一段时间,当初为什么不问个明白,哪怕是假的,是谎言,也好过他在那日之后联系不上李燃,耿耿于怀,胡思乱想,耳边一遍遍不知道是谁在重复“我们分开。”好在也不算太久,有人告诉他真相。
沈耀也没想过自己会一念成谶,两人一别就是三年。
******** 游 六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