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中）小情侣夜游蔡城，金沙楼重逢媚娘

次日醒来，宁远舟召集众人到书房议事。进到书房时，房内只有宁远舟和六道堂众人，如意并不在。见知若进来，钱昭为她腾了一个位置。宁远舟说昨晚联系安国分堂的情况并不理想，只联系上了六个分堂，恰恰最重要的安都分堂失联了，现在没有人清楚安国朝堂的情况。听言，钱昭说“还少了一个人，等我回来。”便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带回来了如意，说了一句，“这回人齐了。”看来，自己昨晚跟他讲得，他都听进去了，知若心想。十三和孙朗见如意过来，也上赶着“讨好”如意缓和关系，元禄在一旁附和着。宁远舟看着团队重归于好，很是欣慰，如意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宁远舟，而后和知若相视一笑。

如意是直爽的人，表示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但也划清了自己和使团的界限，她与朱衣卫的恩怨不牵涉使团，她也不参与使团的行动，众人应允。接着，宁远舟询问她安国朝堂的情况，但她脱离朱衣卫已久很多消息都已经不清楚。安都的消息无从知晓，众人有些气馁。宁远舟提议可以去一趟金沙楼，如意和知若都未听过金沙楼，宁远舟解释金沙楼就是宿国的金沙帮，金沙帮是沿海第一大盐帮，这几年也养了不少间客做起了掮客的生意，六道堂以往便与金沙楼有往来。

于十三补充，“对，各地都有金宝栈和金沙楼。金宝栈没什么特别，和普通的客栈大同小异。而这金沙楼……嗯……天字第一号销金窟。”于十三故作神秘，一脸回味。众人面面相觑。“你们什么表情啊？没听说过啊？”于十三见众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兴奋，又接着说，“美女如云，佳酿似海。骨牌声震天~就连弹琵琶的乐手，都是从西塞花重金请来的。最重要的，无论你在里面怎么玩，他们都不会说出去。”于十三绘声绘色，知若和如意听得认真，其他男人们面露尬色。

“真……真有这么好？”年级最小的元禄一脸天真地问。

“最近的金沙楼在哪儿？”如意问。

“就在离这儿七十里地的景城，明天会路过。”元禄抢答。

钱昭轻拍了一下元禄的头，“你怎么知道的？谁带你去的？”孙朗也打了一下元禄的手，忿忿地说，“你什么时候去的？”颇有一点为啥不把他带上的意味。

元禄被哥哥们一问有点心虚，又看回宁远舟，弱弱地说：“头儿，我们明天……会路过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宁远舟，宁远舟尴尬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如意，眼神飘忽，心虚地说：“我……我不知道路不路过，我都是让钱昭去的！”

钱昭看他把矛头都转向自己，白了他一眼，眼神的大概意思就是，真是好兄弟，你要跟任如意交代，也不能不管兄弟的死活呀。知若饶有兴致地看着钱昭，钱昭咳嗽一下，小声地说：“我……我都是去办正经事的……”知若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使团赶到了景城。晚上，宁远舟和钱昭去金沙楼打探消息。如意和知若也带着元禄和杨盈乔装了一番去了金沙楼。元禄和杨盈担心会被宁远舟责怪，如意说她已经和宁远舟谈妥，带杨盈见见世面。知若来，一则是为了看看阿爹口中，中原的纸醉金迷，二则是钱昭一直对这个地方讳莫如深。自己白天想问他，他一直躲躲闪闪的，知若更好奇，要来这个传说中的金沙楼一探究竟。一进金沙楼，元禄、杨盈和知若便被眼前的盛景所震撼，金沙楼有三层，装饰得穷尽奢华。一层是供散客玩乐，堂中有歌舞和杂耍表演；二层是雅间，三楼看起来最安静，应该是一些特殊宾客才能进去。虽已入夜，但整座金沙楼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知若还算矜持，两个小孩子早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眼睛恨不得多张几双。如意掏出一锭银子开了一个雅间，金沙楼的使女把四人领上了楼。

一坐下，负责招待的使女便招呼来了数位佳人进房陪侍，美酒佳肴一应上齐。如意和知若倒是大方享受，两个小孩正襟危坐，浑身别扭。使女端起一杯酒给如意，“来，公子，我们喝酒。”

如意刹有意味地用扇子挑起使女的下颚，凛然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说：“你看清楚了，我们当真，是公子？我们带妹子出来玩，你来看看，我们有什么破绽？”说话间，又掏出了一枚金瓜子给使女当做报酬。

使女接过金瓜子，便开心地说道起来：“这二位姐姐公子嘛，一位长得俊秀些，一位眼神太过于温婉，其他倒也没什么破绽。妹妹公子呢，一见我们虽然没躲，但见了我们就跟见了蛇一样，对我们毫无兴趣。这位公子呢……”使女站起来，走到元禄跟前，"虽然也是正襟危坐，但他那眼神啊，一看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看着畏畏缩缩的杨盈和一头虚汗的元禄，如意说：“听见了没有，亲戚们觉得你扮得像没有用，得过得了她们的法眼才行。还不赶紧请教请教。”这时，知若和杨盈才体会到如意的良苦用心，毕竟到了安都，收买人心总是逃不过酒色财气这一套，走这一遭，就当是给杨盈提前演练了。

杨盈缓过神，赶紧问自己身边陪侍的两个姑娘：“哦，请问，我，我要怎么样才能更像个男人？”

知若起身，对使女说：“姑娘的点评一针见血，但又不太准确。我本没有什么扮作男子的需要，刚才在楼下时，看到表演里有归地的姑娘，想必楼里也有归地的服饰，可否借来一用？”使女点头，让一位陪侍女带知若去了换衣间。挑来挑去，知若选了一套蓝色鎏金丝配头纱和面纱的衣裙换上，陪侍女连连赞叹，说楼里所有的归地女子，都不如知若穿上这套衣裙好看。

知若回到房间时，见到几个男子已在如意身边陪侍，杨盈在玩投壶，元禄还在被陪侍女灌着酒。知若按照关外的习俗手放胸前朝众人屈身作了一个揖，随后拍了拍手，房内演奏的乐师领会，换弹了一首关外的曲子，曲子节奏轻快，知若跳起了幼时在关外的舞蹈。知若舞姿动人，翩若惊鸿，一会儿学着寻常舞女一般舞到如意和杨盈面前饶有风姿地调戏，一会儿给元禄倒酒。如意很是配合，像普通客人那般牵知若的手，杨盈看个热闹，也很兴奋，只有元禄心惊胆战，带着哭腔说：“如意姐、知若姐，差不多得了……宁头和钱大哥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一曲舞罢，知若一只手背后再作了一个揖，房内诸人纷纷鼓掌，使女说；“是奴眼拙，小瞧了这位姑娘公子，姑娘的舞蹈比这金沙楼重金请来的关外舞者跳的还要好，还要妩媚动人。若不是姑娘眉宇间是中原人的相貌，还真以为姑娘是地地道道的关外人呢。”

“确实不错。”如意也开口称赞，“若你生在寻常人家，怕是早就被梧都分部招入麾下了。”

“谬赞。之前碍于身份，不好在外人面前展示，如今这层纸被捅破了，加上刚才看到，反倒生出了些想要跳一段的冲动，让各位见笑了。”知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谢姑娘的衣衫，刚才跳的也算痛快，还劳烦姑娘带我下去更衣把。”

“衣服也是看缘分的，天下怕没有人比姑娘更适合这套衣裙。各位来金沙楼便是客，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这套衣裙赠予姑娘。”使女道。

“这……这套衣裙看起来价格不菲……”

“如果姑娘过意不去，便再跳一场，好让我们楼里的姑娘们也学学，若是能学得姑娘风姿一二，将来讨得其他客人欢心，赏金可比这套衣裙的价格多多了。”使女说罢，示意乐师继续演奏。盛情难却，知若便也不再推辞，又跳了起来。

房里舞乐声正浓，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些酒意上头，门忽然被推开了。众人怔了一会儿，还是使女反应得快，赶紧说到：“哎哟，这怕不是姐夫大哥打上门来了吧。快进来，快进来，奴们只是陪着几位聊聊天，可什么都没做。”门外二人进来，知若转过身，才发现是钱昭和宁远舟。钱昭看到刚才在跳舞的舞女转身，竟然是知若，也怔了好一会儿，在元禄桌边坐了下来。元禄在看到是钱昭和宁远舟时就趴在桌子上装醉，钱昭拍了拍他的头，“别装了。”元禄大气不敢喘。宁远舟径直上前在如意旁边坐了下来，脸上很是不悦。杨盈赶紧跑上前讨好宁远舟，小心翼翼地说：“远舟哥哥，如意姐和知若姐真的只是带我们来见见世面，我们什么也没做。”随后拼命向元禄使眼色，让他一起解释解释。

如意倒是不虚，继续一如往常地招呼宁远舟该吃吃该喝喝，知若也倒了一杯酒端上前去给钱昭，钱昭不自在地接过，低声说了一句“知若，别闹”，便拉着有点微醺的知若坐了下来。

六人出金沙楼时，杨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知若、如意和元禄也走得有点摇晃，原本宁远舟和钱昭想让四人坐在马车内，知若说：“我和钱昭在一块儿，你和如意带着阿盈进马车把，元禄，你也同我们在一起。”于是钱昭驾车，知若靠在他的肩头闭眼缓缓酒意，元禄坐在旁边，宁远舟如意和杨盈在车内。

到了驿馆，宁远舟和如意送杨盈回房，元禄把马车赶去马厩停好，钱昭扶着走不稳的知若回房。二人回到房间，钱昭把知若放在床上，正打算让她躺好，知若坐了起来抱住钱昭。钱昭轻拍了她的背，安慰她躺好休息。知若放开手，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亲了上去，钱昭吓得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知若。知若亲完，冲着钱昭一笑，醉意熏熏地说：“钱昭，我……今天美吗？”

“美……”这是第一次见她穿关外的服饰，进门时也看见她舞姿翩翩，确实很美，不同于以往温婉端庄的美，很直接，很锋利，很耀眼。

“那，是我美，还是你见过的金沙楼的姑娘美……”知若问。

“我……我从未认真看过她们……”钱昭回答，她今日闹这一遭，是为了这个么？

“哼，骗人。”知若摇头晃脑，钱昭心下怜爱，只好轻声安慰她，“我没有骗你，以前去金沙楼都是为了打探消息，要不和老宁在一块儿，要不和十三一起去的，我真的从未认真看过她们。知若，往后我不在身边时，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好么，你的美太过于夺目，我们现在身处敌国，周遭环境并不安全。”

“钱昭……你别生气……我今日，看到金沙楼的姑娘跳归地舞，我只是，有些想家了……”说完就倒在了钱昭的肩头，钱昭轻声轻脚把知若放下身，叹了一口气。纵然刚才心中多有不悦，她这般娇态，自己也早已百炼钢成绕指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