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鹿鸣野，你可想好了？”

　　“这次跟之前可不一样，这次之后可就没有下次了。”

　　鹿鸣野按灭手里的烟头，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结束掉了几乎贯穿她整个高中的一段恋情。

　　说实话，何妍这个女生很不一样。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就是不一样。鹿鸣野喜欢她看待事物不同的角度、喜欢她软声细语讲话的方式、喜欢她冬天鹌鹑一般缩在凳子上的样子、喜欢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喜欢她弹钢琴时的专注认真。

　　同样，她也喜欢她哭的时候掉的眼泪、喜欢她难过时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倔强模样、喜欢她生气时皱紧眉头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分手呢？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鹿鸣野不知道。她也不愿意知道。

　　她是混蛋，但何妍是个好姑娘。

　　亲手毁掉自己最珍视的感情之后，鹿鸣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呆。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月光闯进屋内，照得房间一片明亮。

　　她没资格去想何妍，她能想到的只有去喝酒。

　　“我最近状态不太对。”这是鹿鸣野打通柳江熙电话的第一句。

　　“又想喝酒了？”要不说两个人能玩到一起呢，她甚至不用说下一句是什么。“你看要不这样吧，我现在也不在本市，等高考考完了我陪你喝怎么样？”

　　“那我自己去。”她挂了电话，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就出门去超市。回家的时候好像还看到超市大促销来着，不知道酒会不会也包含在内。

　　整个城市都已经入秋了，路边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黄了，开始落了。鹿鸣野沿着绿化带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留心看那次遇见的小猫还在不在。那只猫好小好小，似乎才一两个月大，瘦得皮包骨，猫妈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最后她在昏黄的路灯下，在一堆环卫工人扫起来的落叶堆里发现了它。小猫好像还认得她，看见她就“嗖”地一下从树叶堆里窜出来，像只狗一样跑到她脚边开始转圈。

　　“oi，还认得我啊？”鹿鸣野低头看着它。它抬头对着鹿鸣野叫。

　　鹿鸣野喜欢猫，喜欢狗，喜欢小动物。但她爹不喜欢，所以她从来没什么机会养什么小动物。

　　所以她蹲下身，伸手捏住小猫的后颈皮，把它揣进怀里。

　　自己不去争取机会，结果就是什么都干不了。

　　于是，酒没买，她拐了个弯去了宠物店，买了猫砂盆猫砂猫粮猫窝逗猫棒等一系列猫咪用品搬回了家。

　　等到家换了鞋，发现鹿建国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爸。”鹿鸣野简短的打了声招呼。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出去干嘛了？”

　　“我捡了只猫。”

　　“太晚回家不好，很危险，这个社会没你想得那么安全。”

　　“我把东西都买好了，我能养吗？”

　　“以后不许再回家这么晚了啊！”

　　“好的，我会照顾好它的。”

　　鹿建国转过脸继续看电视，鹿鸣野一手提着一大堆东西、一手抱着猫进自己房间里。

　　父女俩聊天前言不搭后语，但都能听懂对方在讲什么。只能称之为默契。

　　鹿鸣野沉默地看着小猫“咔嚓咔嚓”地嚼着猫粮，突然想起自己本来下楼只是要去买瓶酒而已。

　　突然又闲下来了，鹿鸣野想起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这才察觉到手早就开始不可控制地抖起来，像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很模糊了。好像是从初二开始，但又不太确定。

　　“哗——”

　　鹿鸣野身旁的窗帘被风吹起老高，带着雨天特有的潮湿味的风灌进她的房间里。窗帘贴着她的身体，风从她衣服的缝隙中钻进去，竟然也有了丝丝凉意。她伸出手，把鼓起的窗帘按下去一块，像是被人踩扁的烂西瓜。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但她一直不知道。

　　积累得多了，就要从质变开始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