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沈耀

那天，去致想补课的第一天，我第一个到的教室，去之前，妈妈说这可是花了大价钱补习物理竞赛啊，还叮嘱我这个小班有个鸣英学校的学霸，叫沈耀，物理很厉害，希望我多多向他学习。

我对物理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以我的水平怎么也够不到竞赛的门槛，走校招保送名校简直天方夜谭。

我喜欢生物，我想以后能当一名兽医，回归草原，骑着马儿自由奔跑在绿色的大地上，赶着羊群，牛群，累了就歇息，几只牧羊犬围绕在身边，我们一起躺在草原上，仰望青空，感受微风拂过脸颊，闭上眼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补课教室很令人压抑，三面是墙，唯独留有一面是玻璃，玻璃紧挨着走廊，方便老往的学生，家长和老师查看班级学习情况。

我在这间封闭压抑的教室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一个同学来，可也不想自主学习物理知识，不知怎么想的，就从书包中掏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乱涂乱画起来。

黑色的圆珠笔画着一些脑海中莫名浮现的东西，只是渐渐地，每一根线条脱离了完整的形象，变成几个怪异拼接在一起的抽象画，红色的笔在其中点缀着，绘出鲜血从中流落的模样。

接着，我用黑笔和红笔交叉在纸张空白处写下一堆堆字，那些内容交织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话语，更像是宣泄心中的困惑，不满，和失望。

作者作者自画图

终于，我停下笔，空荡狭小的教室只有我放笔的声音，我伸一个懒腰，发现还是没有同学到来，打开手机查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上课。

我举起那张纸，左瞧瞧右看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于是将它就这样平铺在桌上，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室，打算上课前赶紧跑一趟洗手间。

我哼着小曲，以前的自己老喜欢画和写这些不太符合社会价值观的东西，今天突发奇想创作一幅，真的很开心，一种得到释放的满足感。

穿过走廊，再次推开教室的玻璃门，却发现课桌对面坐了一个男孩子，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隐隐散发一股忧郁的感觉，可能看上去太高冷了。

他注意到了我放在桌上的画，抱着书包有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就这么死死盯着我的画，那一瞬间我很慌张，我害怕他乱想些什么，或者乱认为我是个不良少女。

我赶紧走过去，将物理课本压在了画上面，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抬眸打量着我，面无表情，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我有些尴尬，空气中弥漫的不知所措的味道，我扯扯嘴角，习惯性地微笑怯怯打了个招呼，他没理我，只是目光又转移到课本下压着的画。

我紧抿嘴唇，手指之间摩挲着，硬着头皮将画抽了出来，对折纸张，最后折成一个纸飞机，对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就嗖地一下扔了过去。

我biu～起飞～

纸飞机不偏不倚地正中垃圾桶，对面的男孩有些诧异，没想到我能扔这么准，但微弱的惊讶表情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后又再次变成冷酷无情。

这下我彻底打定主意了，他肯定不好惹，最好不要招惹为好，总有一种预感，要是惹他生气了我会死的很惨。

我的自言自语，或许在他眼中就是一副滑稽模样，真的谢谢他没有笑出声。

我挂着微笑，冲他摇摇头，迅速翻开物理书假装研究起什么来。

或许对面的男孩看破了我的小伎俩，或许根本不关心，他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书包直愣愣盯着前方。

我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瞪着我把我盯出个窟窿来，主要还是怕目光交聚引发不必要的尴尬。

男孩是一直盯着面前的女孩，但他只是找了个物体转移脑中的注意力罢了，他对女孩做的一切行为都不感兴趣。

今天，是他的生日，17岁生日了，不知道爸爸是否还记得他的生日，晚上他们一家会去哪里吃饭呢？

可他的心中隐隐不安，说不上来，或许是曾经的生日都这般不欢而散吧。

是啊，普通人的生日到底是如何度过的呢？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印象了。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迎面走来一个女生，她看上去清秀又有些孤傲的模样，总之她很自信，很漂亮。

赵晴晴沈耀！

她叫了一声沈耀，沈耀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点头，赵晴晴顺势坐在他旁边。

我去，原来他就是沈耀啊，懂了懂了，学霸嘛，高冷太正常了，还好没惹他，学霸惹不起惹不起。

他俩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我对面，真的好尴尬，老师什么时候来啊……

刚这么想着，老师和最后一位同学踏入教室，这个男生看上去比较亲和，他冲我们每个人打着招呼，并介绍自己来自鸣英桃李3班。

赵晴晴说她和沈耀来自鸣英桃李2班，随后男生转过头问我，我只能尴尬一笑，小声说了句刚转入龙海中学，松柏6班……

一听到龙海中学，赵晴晴不禁笑出了声，她不屑地瞅了我一眼，我尴尬地无地自容，我自然知道鸣英和龙海差别有多大，真的不明白妈妈为啥非要我来这个班学习，据说交了足足6w块。

我们家不那么富裕，但经过父母的打拼，也有一定的家底积蓄，6w虽然不算太多，但我认为比起别的补习机构收费实在太贵了。

赵晴晴龙海中学的也能上物理竞赛课吗？

赵晴晴基础物理你会吗？

她的挖苦那般令我难堪，我怯怯地看着她，尽管心中对于歧视有些愤懑不平，但也不敢说什么。

我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反驳着。

我试试嘛，努力一下看看，不努力就放弃的话，有点太浪费钱了。

赵晴晴冷哼一声，她如此不屑，只是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书籍便催促老师快点上课吧。

物理竞赛题真的不是人做的，老师直接发了一张试卷下来，才看到第一道题我就人麻了，根本看不懂。

老师规定我们三十分钟做完这几个大题，剩下的一个半小时评讲。

计时开始——

只听身边的同学们刷刷动笔的声音，而我只能简单地写几个公式，外加一个解字。

看不懂，跳过，看不懂，再跳过。

我在心底唉声叹气地，三十分钟很快就到了，果然，我的试卷基本一片空白。

我偷偷看了一眼其他同学的卷子，他们的写的满满当当，显得我真的像个白痴一样，到底来上这种课的意义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为别人的成绩做嫁衣。

老师收上去我们的卷子，他大概批了一下，还算是对我酌情考虑了，给了正确公式的分数。

老师站起身，他说十分钟课间休息，之后评讲试卷，说罢，拿起水杯就离开了教室。

甘禾晰你们做的怎么样？

赵晴晴还不错，你呢？

甘禾晰差一道半，最后一道不太会。

赵晴晴我也差不多，沈耀你呢？

说罢，赵晴晴侧过身凑过去，沈耀稍微移开了遮住试卷的手，除了批改的一些小错误，几乎全对。

我去，学霸就是学霸，这都是学神了吧。

甘禾晰你呢？

我额……

我叹口气，撇撇嘴，似笑非笑的模样，孩子真的不会做，太为难我了。

赵晴晴哼，一片空白，你到底是怎么进我们竞赛班的？

我可能……我妈喜欢交费。

赵晴晴哼。

她不再多言，只是摇摇头看着我的试卷，她的态度过于傲慢，让我有些难受。

我就知道不该来的，好学生总是这样瞧不起差生，虽然普通物理题我能考个及格，可竞赛题简直要我命。

我不想去搭理赵晴晴的无礼，抬头仔细望着天花板，脑中开始天马行空地进行想象，想象天花板出现一道时空裂缝，穿过裂缝能回到一万年前，在那里我开始建造自己的部落，发展人类文明。

我越想越起劲，直到甘禾晰拍拍我肩，他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仔细问着我的名字。

我啊，我，我叫岳君光。

甘禾晰这是男生的名字吧？

他瞪大双眼，眨巴眨巴几下，随后快速在草稿纸上写下我的名字。

我不是千军万马的军，是君子的君。

甘禾晰哇哦，你的名字好有意思。

我啊？是嘛。

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因为我男性化的名字而嘲笑一番，反而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赵晴晴这什么名字，太难听了吧，确实君子，跟你的试卷一样翩翩君子，纯粹。

她讥讽着我，无非阴阳怪气说我名字跟我试卷一样白，白痴。

甘禾晰也许君光同学只是暂时不理解罢了，你肯定是第一次上物理竞赛吧，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啊。

甘禾晰拍拍我肩，他说一开始都是这样努力过来的，慢慢来就好了。

我哇，好人啊！

甘禾晰哈哈，要不我加你，有什么不懂的题可以问我呀，我教你。

甘禾晰我很喜欢乐于助人的。

我嗯嗯点头，赵晴晴在一旁有些无语，她想跟身旁的沈耀交流些什么，却瞧见今天的他情绪格外低落。

沈耀一只手放在桌下藏着，他不停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肉，没有流血，但疼痛感能减轻他的痛苦。

没有消息，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没有一个人庆祝他生日快乐。

没有一个人。

赵晴晴沈耀，你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甘禾晰生日？生日还来上什么物理竞赛班呀！你应该请假，然后过生日去！

然而，沈耀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我们不知所措，他剧烈的反应，我们多少猜到了生日并不开心，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晴晴怎么了沈耀？你为什么不开心？

赵晴晴一直追问着他，沈耀皱皱眉头，他看上去非常不开心了，却还是保持一副冷漠的表情。

终于，他说了第一句话。

沈耀没事。

我们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问，倒是赵晴晴消停一下后又追问了几句，见沈耀始终不理会，便不再过问了。

一瞬间，教室的氛围似乎降低了好几层纬度，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找了个借口拿着手机就往厕所跑，在上课之前躲厕所玩会儿小游戏。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走出厕所，来到洗手台，口中哼着小曲，并不可爱的歌曲。

我喜欢唱歌，可是我的歌喉属于少数民族，那种山歌，曾经被同学说过我的高音像猴子叫，他们还认为太过刺耳，建议我听一些可爱的元气少女歌。

我不喜欢，但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这样做，大家就不会在背后多议论我了。

刚打开水龙头，就瞧见沈耀走到一旁的洗手台，漫不经心地洗着手。

我微微瞅了一眼镜中倒影的他的模样，还是那样高冷，让我不禁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就是动作有些局促。

我赶紧马虎洗了一下手，关掉水龙头就准备往回走，没想到沈耀也关了，咱俩刚好侧身，与彼此打个照应。

我盯着他，我发誓就三秒，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最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生，生日快乐，沈，沈耀同学。

……

他盯着我，没有任何表示，率先转过身走掉了。

我稍微松一口气，他怎么能这么死气沉沉呢，就算是怼人精赵晴晴，也没有那种感觉啊。

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好像除了学习以外没有任何情感。

我看着沈耀走出好长一段路后，才跟着他的背影慢慢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