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产了。”
江厌离面色平静地看着程潇，单从表情看，可丝毫看不出她在为“破产”这件事担心。
不过程潇又情愿她这样，因为这个女人一向如此，语言、表情、眼神……无一不可撒谎，越是生动的表情越说明她在胡说八道，江厌离在程潇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用度可以透支。
“破产？”
程潇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江家的家业就算十个你都败不完，这才多久就破产了？”
江厌离有些不自在，她像不经意似的在裙子上拍拍，程潇知道，她这是在找烟。
程潇皱着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烟盒递过去，江厌离接过来，打开后里面装着四根细长的香烟，还有一只小巧的打火机。
“谢谢。”
她从里面夹出一根，走到窗边将烟点着，吸了一口。
江厌离侧着头吸烟的样子很好看，她没有瘾，但是焦虑的时候会想抽。程潇从以前就很讨厌烟味，更讨厌她影响自己吸二手烟，但是他很喜欢看江厌离抽烟时的样子……很美。程潇在这一点上非常矛盾，所以两个人同处一室时，江厌离都会自觉地把窗户打开，脸一定要朝外面。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
她吸了几口之后，用手指夹着烟朝程潇晃两下：“几年没见，你居然学会这个？”
程潇轻描淡写道：“给客户准备的，我不抽。”
他说完眉头一皱：“你不抽就熄了，味道飘过来很呛。”
江厌离无奈地瞥他一眼，将烟头按在窗台上。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经营，出国之后我一直在钻研学术，也没把心思放在管理公司上，就渐渐……不怎么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我名下只有两家小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离破产不远。”
江厌离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一回头笑着说道：“我走投无路……才来找你帮忙。”
她说的这些倒是实情，江厌离不擅长经营，或者说她根本懒得在这上面花心思，家族企业交到她手上，最好的情况反而是坐吃山空。
但是江厌离从小被家里人娇宠长大，没经过任何挫折，养得浑身傲气。像她这样的人，就算她破产，就算她落魄到要在路边讨饭，都不会回来向前男友寻求帮助。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潇还是没什么反应，江厌离已然觉得难堪了。
她轻轻咬住嘴唇，不知道该再怎么说下去，求到这种程度对江厌离来说已经是极限，再怎么拉下脸？
程潇见她沉默她，突然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后者竟下意识退后一步
程潇在她面前站定，皱着眉头盯住江厌离的脸，他伸出手，轻轻捏住江厌离的下巴，后者则睁大眼睛看着他。
“江厌离，你知道自己哪里最讨厌么？”
“……”
程潇的表情太认真了，让她感到难堪。
“你永远把别人当傻子的样子，最讨厌。”
能让江厌离做到这种份上，肯定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带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炸弹，她现在要把这颗炸弹塞在自己手里。江厌离也看懂了，程潇肯定明白自己的算计，她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有某些纯粹的东西在塌陷，在失落。
“你要的太多了，而我是商人，无利不成事。”
江厌离下意识将脸微微一侧，不与程潇产生视线交汇，但是后者却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许久，江厌离终于犹犹豫豫地说：“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下，怎么经营公司。”
程潇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
程潇见她不再说话，这才将她放开，朝自己办公桌走去：“说吧，要多少。”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支票：“我只能给你财务上的支持，就当我报答江伯父的恩情。”
程潇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并没有开口要钱的意思，他皱着眉把钢笔递给她：“说不出来，你自己写。”
江厌离脸上尴尬的神色更明显了，她白嫩的两颊浮上一层胭脂似的红。她好像很生气，程潇却仍旧保持递笔的姿势，他的眼神直白无物，令人难堪。
江厌离最终还是走过来，将笔接了过来，她好像忍受着极大的耻辱，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但是形势所迫，她必须接受这笔馈赠，那叠支票是她的救命符。
程潇内心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他其实也在偷偷打量江厌离——多年不见，她好像确实过得不怎么好，江厌离喜欢穿流行的衣服，永远打扮得精致，她几乎不穿重样，穿过一次就不会再碰了。
但是她今天穿这条裙子却是三年前的款式。
也清瘦了很多。
“啪。”
一滴眼泪砸在支票上，打断了程潇的回忆，他瞪大眼睛，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紧接着又一滴眼泪砸在纸面上。
“你……”
江厌离抓着钢笔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她转过头看了程潇一眼，眼神里是满满的委屈。程潇终于坐不住了，“哗”地一声站起来，转椅被推出去老远。
……难道是他说话太不讲究了？毕竟以前她也是天之骄女一样的存在，用钱打她的脸好像是有些过分。
不过江厌离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虽然带着哽咽，脸上却一点泪迹都没有。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绝情呀，一点都没变。”
江厌离将钢笔轻轻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在支票上写下任何字。程潇好像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大约只有我在单方面地思念你吧……呵，不好意思，说什么思念的……明明只是过去的女人，就应该随着时间消失在记忆里，现在却还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江厌离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啊……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你，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吧……”
她好像突然想起自己的骄傲，没有说下去，强行为今天的会面画下句号：“很抱歉，我为自己今天的失礼感到无地自容。”
江厌离说完，径直越过程潇往办公室门口大步走去。她就算在感到羞愧或者抱歉的时候也理直气壮，硬撑着脊梁不肯弯下腰。
真是让人生气。
在与江厌离擦肩而过的瞬间，程潇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江厌离惊讶地扭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程潇的脸，却已经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
程潇多次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永远不要相信这个女人，但是刚刚那番发言从这个江厌离口中说出来，对于他来说，真的是过分性感了。
“三千万。”
“……”
“我会给你的公司注资三千万，如果你真有才能，这些钱足够周转，如果还不行……你就别再经营什么公司了，专心去国外搞学术吧。”
江厌离把脸埋在程潇怀里，闭上眼睛，偷偷勾起唇角——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再怎么感性都不会不顾一切，永远知道该做什么。
江厌离慢慢喘着气儿，轻声问：“条件呢？”
程潇低下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人在这里，不是已经开出条件了吗？”
江厌离被程潇揽着腰抱起来，压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被推到一边。她半躺在桌上沉默地望着程潇，似乎想从他眼底深处看到某些不一样的东西。但是似乎又什么都看不到——程潇早就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他了，变得不好骗，也更加成熟。
他俯身压住她，声音冷冰冰：“不甘心吗？呵……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再作她一次！
程潇要看看，三年了，这个女人还能作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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