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糯X天才钢琴家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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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跨过盛夏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秋季，这是韩知城放弃钢琴的第四个秋天。
光束透过玻璃却被深色的窗帘挡在外面，韩知城倚在窗边，额前的碎发微微散下。家具清一色的全是灰白色调，除了使用着的以外全都罩上了白布，穿过走廊的尽头，紧锁着一扇门，韩知城甚至不让阿姨去打扫，以至于门把手上积了层厚厚的灰。
清扫阿姨请假回家探亲，韩知城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几天。韩知他起身顺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降噪耳机，带了个口罩准备出门去买点日用品。
脖子上围着深灰色格子的围巾，似乎和阴郁的天气有些相配。他是不常出门的，虽说好几年没碰过钢琴，但钢琴家的耳朵格外敏感，外界的声音对他来说好像是锋利的尖刀，在他的耳膜上刻下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他走着，停下，仰着头。
黄绿的叶子在树上摇摇欲坠，被风吹得来回晃动，韩知城静静地站在树下，眼里流出的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明明最后都是要死掉的，还在勉强什么呢，真可怜。”
韩知城有模有样地清点着货架上的三明治，盘算着要买够多少才能撑到阿姨回来。便利店的人很多，队伍甚至排到了货架那列。就在韩知城等着付款的时候，一名售货员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推着堆满商品的车子向韩知城靠近。降噪耳机的功效真是太好了，韩知城根本没听到要让一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货物已经被撞后洒了一地，受到惊吓的韩知城踉跄了一下，耳机脱离了耳朵挂在脖子上。他抬眸，视线恰好和一个男的对上，那人背着公文包，似乎是很正派的人。又看，左手边用黑塑料袋提了一兜子烧酒，酒瓶之间碰撞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些割裂。
“啊，不用担心了，我最近…一切都顺利。”那人还打着电话，嘴里喃喃道。
“先生您好，这边结账，有会员吗，名字是？“
那人挂断了手机，几乎是和打电话那头完全不一样的语气，冷得刺骨地回答着，
“嗯，李旻浩。“
“那是什么啊，酒鬼吗？”
2.
太阳时不时的会从乌云后透出光亮照在窗边的那架盖着翻绒布的钢琴上，金丝边也显得一闪一闪的。韩知城掀起布，坐在那架钢琴前，双指轻轻的搭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合上双眼时睫毛微微颤抖，长舒了一口气。跃动的音乐声霎时停止，韩知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与灰暗色调毫不相同的鲜红。“滴答”“滴答”红色的液体沿着琴键的缝隙滴落下来，渐渐蔓延了整个地板。像是回到了四年前那场噩梦。聚光灯，很刺眼。韩知城大口地喘着气，双手重重的敲在琴键上发出沉闷刺耳的噪音，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瞳孔瞬间缩小。手上是斑驳的刀痕，颤抖着，他胡乱的抓着头发，泪水顺着脸颊留下，露出痛苦的神情。
“还是不行。”
天才会遭到平民的白眼，他们斩掉光芒万丈的翅膀，以为他会就此堕落，事实也是如此。
“杀人犯，踩着别人的生命得奖的滋味很好受吧。”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身旁提醒着韩知城。
韩知城的父亲从来都不支持自己弹钢琴，少年自是不羁的，他参加各种大赛，获得了无数的奖向他的父亲证明着，可是父亲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儿子的真实想法。十九岁那次全国赛，蝉联两届冠军的选手朴智英突然因为车祸去世了。韩知城在上场之前突然收到父亲发来的简讯，本以为是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被父亲看到了，可屏幕上明晃晃的跳出来：这么想要这个奖，我帮你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可以了吧。
“都是因为你。”
韩知城走上台，台下的目光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插进他的心脏，他无法直视。低着头，大脑空白。在敲响第一个琴键的时候，刺痛随之而来。白色的琴键夹着刀片，好痛。聚光灯亮的睁不开眼了。韩知城像个机械一样的弹完了全曲。双手靠在裤子上鲜血慢慢地流下来。
从那以后韩知城就没再怎么碰过钢琴了，只不过是会有几次像这样试着弹几个音符，然后又难受的喘不过气。
“韩式集团的老总被举报涉嫌刑事案件，你知道吗?现在这世道都变好了啊。“
“真的吗？“
“我听说举报的那个人是他小儿子。“
“养了个白眼狼啊。有什么用，势力大着呢，交了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东山再起了。呀，这就是有钱人啊。“
韩知城从回忆里睁开眼睛，摇晃着起身，拉开窗帘，月亮已经挂在那了，乌云不知道跑哪去了。
3.
“403的病人跳楼了！”鲜血顺着沥青铺成的地面缝隙流淌，甚至有血肉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嵌进缝隙里。人群攒动着。李旻浩急忙地跑上天台等他到的那一瞬间，那人已经从他的面前一跃而下。
他没救成功，这是李旻浩第一次体会这种无力的感觉。
骚乱过后，李旻浩冲了杯咖啡，金医生靠在门口边喝着边说：“旻浩啊，别太难受了。不是你的错，任是谁经历这种事也活不下去了吧。”
李旻浩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这难道是该从一个医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金胜灿愣了一下，“啊…干嘛突然对我这样，本来就是那女的被侵犯……”
李旻浩跨步上前揪住金胜灿的衣领，用颇带威胁的语气说道：“你想陪她一起是吗？“
“呀呀呀，这是在干嘛，我是你前辈啊，小崽子。
“我真感到可耻。“李旻浩推了金胜灿一把，咖啡也没拿就走了。
“这小子真是疯的不像样子，究竟谁不该做医生啊。“金胜灿看着李旻浩离开的背影嘟囔着。
“你说你惹他干嘛，也怪你说话不过脑子。“路过的医生拍了拍金胜灿的肩膀，”你不好好安慰就算了，还上去插刀。那哥是个四次元啊，你以后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城市的灯很绚烂，李旻浩拎着一兜子烧酒在天台上吹风，嘴里叼着一根烟，吐出来的气体随着风扑回去打在脸上。很刺鼻，像是谁把肺紧紧捏了一把。
月亮，又一次很好的在圆着呢。
4.
李旻浩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同时发现的，在天台上吹着冷风就那样睡着了。酒瓶七零八落的散在一地，领导给他批了几天假让他去济州岛呆两天，这种状态是没法上班的。
“哥，你要不还是出去散散心吧。”李龙馥望着回廊尽头那扇微开的门，眼里满是担心。
“现在又不是夏天，我去那干什么。”
“看看…紫芒？”
反正是不要一个人呆在家的好。
秋日没有了夏天的燥热，冷静里还残留着一丝风的忧伤。韩知城站在礁石上，任海风煽动他额前的刘海。比起耳机里的白噪音，他似乎更喜欢浪花的哼鸣。
李旻浩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秋天里也支起了遮阳伞，在韩知城的斜后方躺着。他拿起画笔，笔尖在速写本子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被海浪一起吞没。
李旻浩沉浸完艺术世界，一抬头却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你是在画我吗？”
“哦？嗯，是的。要看看吗？”说着便向韩知城展示，韩知城定睛看了一会，简直不能用惨不忍睹来描绘，甚至看不出来他画的真的是个人。
韩知城认得李旻浩。
“穿着正经的酒鬼”
现在好了，又新增了一个印象
“爱画鬼的怪人”
“我还挺喜欢的。”韩知城挑了下眉，伸手要去拿。
李旻浩忽地抽出了手，“啊，那付钱。”
韩知城当然觉得这事太荒谬简直，刚转身准备走，李旻浩拉住了韩知城的手腕，笑着说“要不你给我唱首歌，我就送你？”
“我不会唱歌。”
“弹琴呢，钢琴？”说着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酒店大厅的那架钢琴。韩知城像一只受惊的小鼠，眼睛里闪过惊慌和抗拒。
还有一些怀疑。
“我不会。”
李旻浩知道他在撒谎，他去听过四年前韩知城的演奏会，那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乐声，音符从指间溜出，轻轻的划过人的心间。就像沉浸在一场梦里，厚厚的屏障将自己隔绝起来。
那是李旻浩和他妹妹生前听的最后一次演奏会。
可演奏会结束没几天，妹妹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李旻浩很想再听一遍那种音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韩知城的踪迹，这一找就是整整四年。现在事件的主角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人却说自己是个音乐白痴，任谁也会觉得奇怪。心理咨询师还是能看出韩知城脸上的微表情的，是从心底生出的恐惧。
李旻浩也怔了一下，然后松开了紧握的手。
看样子有人心里下起了大雨啊。
5.
夜晚的风稍微小了一点。海岛的饮品店前不远的沙滩上燃起了一堆篝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大家都在随着音乐扭动身体，享受着夜的欢愉。
李旻浩开了一瓶烧酒向坐在海边的韩知城走去。绿色的酒瓶背后映着火光，碰到指尖却是冰的。韩知城接过酒瓶，犹豫后放在了一旁。李旻浩见状连忙拿起来喝了一口，喉结轻轻上下蠕动，嘴唇离开瓶口在昏黄的光亮下竟有些剔透。
“没下毒。“
韩知城故作无事发生，抢过李旻浩手里的烧酒也喝了下去。
但是韩知城的酒量也就一口。
汹涌的红晕一下子爬上了脸蛋，眩晕感冲撞着头脑。李旻浩看着韩知城迷离的双眼，甚至想举双手投降说一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害怕。“
没等李旻浩先说话韩知城就开了口。
“你知道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也想碰琴键，我也想弹琴，可是我一碰上钢琴就浑身痛，我喘不上来气，“韩知城指着自己胸口，话语里夹杂着哭腔，”你看我手上有血，这么这么多，怎么也弄不掉你知道吗？“韩知城搓着自己的手，抓起地上的沙子摁在自己的手上。
“这下真完了，以后该传出去医生把患者灌醉治病了。“李旻浩握住韩知城的手，烧酒瓶被碰倒在沙滩上，浸洇了一片白沙。
“医德不保。“
李医生的计划本来是靠喝酒夜谈来拉近关系，谁知道直接一键通关，等反应过来已经拉着韩知城的手了。
悲伤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夜晚倾泻。
李旻浩慢慢擦干韩知城挂在眼角的泪水，低头仔细地观看握在掌心的手。那双手上满是伤痕，一边诉说着梦想，一边宣告着苦难。
“不能喝太多酒啊，伤身体。”韩知城嘟囔着说。
“什么？”
“呀，为什么在超市买那么多酒，还要假惺惺的说一切都好啊！”
“是啊，为什么呢。”
李旻浩那天其实还买了木炭，想着醉倒在屋里，把门关得紧紧的，然后‘啪‘的点着一盆木炭，和烧着的那东西抢氧气玩。直接睡着离开来得痛快。
“说来我也和你一样胆小，我怕死，然后放弃了。”
在最后一刻，李旻浩借着木炭烧起来的火，点着了一根香烟，往天台走。
“所以不能喝酒啊！”韩知城又扑腾了一下。
李旻浩笑着，看着怀里烂醉如泥的韩知城，喃喃的说道，“这算是活下去的奖励吗？“
上天似乎总是爱开一些过分的玩笑，把人们寄托在他那的愿望逐个打碎，但幸好总是有人在互相填补裂痕。
6.
一大清早李旻浩是被韩知城给吵醒的。
“啊——“韩知城搂着被子怪像个小女孩，”为什么、你、和我、在一张床上、。“韩知城一字一句地顿着说道。
“你喝醉了，我们一起睡觉了？“
房间安静的可怕。过了两分钟李旻浩才开口，“你不会以为我那啥你了吧。“
韩知城没听他说下去甩下枕头就走了。
“难不成你也喜欢男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韩知城的耳边。
倒也是没说错，李旻浩昨天晚上趁着韩知城睡觉偷亲了他一口。
倒也是没说错，不然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韩知城不知道招什么邪了，无论在哪都能看见李旻浩。
想点一杯咖啡抬头却发现李旻浩在做咖啡嘴里还念念有词：“今天的咖啡做不好呢，听点音乐应该会好了。”
走到猫咖，门前的风铃随风协奏，他俯下身子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诶呀，小猫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听到好听的钢琴声是不是心情会好。”李旻浩抱着慵懒的橘猫，边抚摸边斜睨着看韩知城。
“真是有毛病。”
到晚上又看见李旻浩当上了服务生，围着围裙在烤架面前烤肉，外面架的雨棚上挂着几串小彩灯，色彩交相辉映衬这热闹的气氛颇有些烟火气。
“之前怎么没发现李旻浩身材这么好。”
秋天却穿着凉爽的半袖，胳膊上的青筋忽隐忽现，韩知城甚至看的有些入迷。忽的和那人对上了视线，李旻浩笑着向他招手，下一秒却变了吃痛的表情，溅起的油水蹦到了脸上，韩知城连忙上前关心。
“没事吧？”
“太不小心烫伤了，一定是你没给我弹…”
还没等李旻浩说完，韩知城就凑近李旻浩的脸蛋，鼓起脸颊肉往脸上吹气。
真是的，怎么越吹越热。
李旻浩也不知道怎么了，放下手里的烤夹，低头连忙说自己没事，然后脱下围裙往屋里面走。
那的夜晚似乎总是吵闹的，音乐声音震得内脏颤，心也不由得被带着错拍跳动。
李旻浩带着耳机靠在窗边，微风时不时地撩动窗帘，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吹的来回晃动。
“你这人怎么这样，天天说奇怪的话，刚才又突然走开不理人。”韩知城站在李旻浩面前，李旻浩低着头不知道在听什么，听的很认真。
“你有没有听到……”韩知城一边说一边拽下有线耳机戴在自己的右耳听。熟悉的乐声涌入。
李旻浩静静地观察着韩知城的表情，韩知城怎么会不知道，这明明是自己在四年前编的钢琴曲，仔细的听还能听到细微的音质磨损。
李旻浩起身凑近亲了韩知城，唇齿相交的瞬间，耳机里的音符恰好似潮水一般在脑内涌动，韩知城似乎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在聚光灯下那个鲜活的自己。口中的温热像极了指尖奏出窸窸窣窣的音符在心上轻挠，让人无法思考。
这次是光明正大的那啥了。
7.
“你听过我的钢琴？”冷静过后，韩知城问李旻浩。
“嗯，四年前听过，和我妹妹。”
“等我病好了，弹给你妹妹听。”嘴是笑着的，眼睛却像哭了一样。
“她不在了。”
……
“抱歉，我…”
“没事，我替她听那一份。”
语言的表达是最无力的，音乐大概是能填补空洞的最好工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我…”
“我陪你。”
累的时候不要默默咽下泪水，敲一下墙壁，我在另一边，拽出的也是我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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