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撞破

初春，正是杏花疏影，杨柳新晴的好景。清风舒缓吹拂，水面不起一丝波澜。

盛京围场在离京城数百里的京郊野外。此处杨柳青青，习习柔风，细细的柳条在轻柔的风下徐徐的摇曳，低垂在湖畔边。春风和煦，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万物呈现一片生机。

我和沈芷衣都身着轻便的女子骑装，站在草地上喂马。我摸了摸我的那匹马驹，它现在变得十分乖顺，让我很高兴，仿佛那日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

“玲珑，多吃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沈芷衣听到，噗呲一笑，“阿姝，它明明是匹公马，怎么说也要取个威武雄壮的名字嘛。怎么取个玲珑这么小家子气的名字。”

我唇角勾起，转过头看着沈芷衣，“谁跟你说公马的名字就必须要威武雄壮了。”

沈芷衣倒是想跟我好好争辩一番，“公马当然是要威武雄壮了，就如这男子，要保家卫国，守护边疆了，所以名字自然也要威武霸气了，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于我而言，公马不一定威武雄壮，它也可以温顺柔美。就如男子，保家卫国的男子谁说一定就是威武霸气了，古时候的兰陵王就是经典的男生女相，但是上战场依旧以一当十，杀伐果断。”

“女子自然也可以上战场，可以奋勇杀敌，可以入仕封官……”当然也可以当皇帝。但是后面那句话我看了看离这不远的沈琅，没有说出来。

“你们俩也太无聊了吧，对着马的名字也能争辩起来。”

姜雪宁说着，向我们走过来，旁边跟着的是燕临和沈阶。

“我倒觉得阿姝说的没错。”沈阶勾唇笑着说，我冲着沈芷衣得意的挑了挑眉。

“沈阶，你偏心！我才是你妹妹！”沈芷衣佯装生气，叉着腰，冲着沈阶喊。

我不禁失笑，姜雪宁和燕临也笑着摇了摇头。

沈阶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此时也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笑不语。

“姐！”

一声高昂的呼唤，我侧头看去，只见薛烨手抓着一只大大的野兔，向我跑来。

“姐，这是我刚刚射中的野兔。”

薛烨提起一只又大又肥的野兔朝我挥舞着，眼眸亮晶晶的朝我跑来，将野兔举到我的面前。野兔的肚子被一支长箭射穿，此时还在抽搐着，新鲜的血液不断往下流。薛烨的双手满是鲜血，他却笑的十分灿烂。

但我发现其余的人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尤其是沈芷衣和姜雪宁，脸色有些苍白。燕临见状只是微微蹙眉，似乎也不大认同薛烨将血肉模糊的野兔展示给女子面前看的这一举动。

“你们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姐，他们怎么了？”

薛烨皱眉，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我只好冲着姜雪宁和沈芷衣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将薛烨叫到湖畔旁边。

“你啊，怎么能把这血肉模糊的野兔直接提过去给人家看呢，你没看公主和姜二姑娘脸色都发白了吗？”

薛烨眼神看起来十分疑惑，皱着眉，“她们怎么如此矫情？”

我失笑不语，转过身从袖口掏出丝帕，在湖面上打湿，拧干。

“怎么还抱着你那野兔子，先放下。”

薛烨皱眉，手上抱着野兔的力气更用力了。“我不，我好不容易打到的，姐，你也不夸我。”

我心里叹气，抬眸看向薛烨，冲他微微一笑。

“阿烨真厉害，真能干。中午姐给你烤兔子好不好。”

薛烨眼睛一亮，兴奋地点了点头，这才将兔子放在脚边。

我低着脑袋，一边用湿帕子细细擦去薛烨手背上的血污，“怎么弄得满手是血，女孩子看到了肯定会不舒服的。”

“那姐姐怎么没有不舒服？”薛烨问

我愣了愣，脑海里忍不住的浮现一幕场景，画面里全是鲜血，一场车祸，我的父亲母亲倒在血泊里，而我也自然而然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见过了这样的场景，其余的鲜血不过是皮毛罢了。

“因为姐姐不害怕。”我将帕子洗净，又擦了擦他脸颊上蹭到的鲜血，“怎么还蹭到脸上。”

“姐，你真好。”薛烨低下头，用脸蹭了我的脖子，我有些失笑。

当我抬眸时，正好对上谢危有些冰冷的眼眸，内心危险的警报疯狂拉响。

他怎么来了？

谢危一身月白缂丝祥云纹直缀长衫，外面披着黑色鹤氅，剑眉之下的眼眸像滩浓的化不开的墨，定定的看了我几秒，余光扫视旁边低着头垂在我肩上的薛烨，嘴唇紧抿，没有血色。眼神颇为不善地转身朝着沈琅所在的位置走去，

剑书在他的身后也跟着瞪了我一眼

？？？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会有种偷情被抓了的的感觉。难道这一出姐弟情深的场景碍着他了？

午后，我在河边蹲着地将内脏处理干净，薛烨在旁边生着柴火，待火生好之时，我把野兔用铁丝栓住，挂在架子上烤。

“好香啊。阿姝，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会烤兔子！”

看着沈芷衣眼睛发光，食指大开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冲着她点点头，“那你坐下来一起吃吧。”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咯。”沈芷衣身边的两个宫女连忙在草地上铺了一层绸布，沈芷衣便坐在绸布上，我们便一同看着在烤架上翻转着，野兔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四溢。

薛烨在我耳边微微嘟囔着，“刚刚还嫌弃它呢，现在就只知道吃了。”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带些警告，薛烨撇了撇嘴，转过头拿着铁夹继续烤着兔子，看上去颇为闷闷不乐。

“诶，宁宁呢？怎么这么久没见着她？”

沈芷衣发出疑问，我四处张望，确实没见到姜雪宁的身影，“或许跟燕临跑去打猎了？”

坐在一侧的薛烨摇了摇头，“没有，燕临陪着皇上和阶表兄去打猎了，还没回来呢。”

我低了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没事，我去找找他，阿烨，你先看着火候，我等会就回来。”

奇怪，我跑来跑去都没见到姜雪宁的身影，不过有个人的出现让我眼睛微微一亮，我喊住了他，“郑保。”

郑保手里还举着盘子，转过身，见着是我，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薛姑娘。”

“最近可好？”看上去应该混的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被选中陪同皇上出宫打猎了，看来是遇到了他在宫中的贵人了。

“一切顺利。薛姑娘呢？”郑保勾唇，轻声问。

我莞尔一笑，“甚好。”我想起姜雪宁，“对了，你可见过姜家二姑娘？是用午膳的时候了，我寻了好久没瞧见她。”

郑保有些讶异，略思索了一下，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薛姑娘好像是往那边的帐篷走去了。”

我看了看那边，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了，你在宫里保重。”我冲他莞尔一笑，郑保微笑颔首。

我冲着那顶帐篷走了过去，果然，听到了一阵轻柔婉转而悠扬的琴音，琴音宛若珠落玉盘。

没想到姜雪宁学琴进步竟然这么大，想及此，我对着帘子便是大手一掀，“宁宁！别弹了，总归谢先生现在也不会闲的没事来考……”

话音刚落，我那明媚的笑脸立刻僵住了。

姜雪宁跪坐在垫子上，纤纤玉手端端正正覆在琴弦上，手指微动，在那古铜色的琴弦上轻轻拨弄着。配上她那双绝色姝容，颇为赏心悦目。

谢危俯身贴在她身后不过半寸距离，骨骼分明，修长的五指也距离着姜雪宁几指，覆在琴弦之上，信手弹出的音律带动着姜雪宁的节奏，合奏的音乐竟然如此和谐而美妙。

仅仅只是侧脸，谢危的五官便如雕刻般俊美绝伦，削薄的唇略显清冷，修长的手在那蕉庵琴上轻轻抚动，低眸弹琴的姿态高贵而优雅。

多么美妙的一对壁人，如同琴瑟和谐般你来我往的奏乐，不论是琴音和颜值，都甚是赏心悦目。

直到我这突兀的声音想起。竟生生打破了这样和谐的奏乐，谢危拧眉，侧头朝我看来，眼眸中含着满满不悦。

我心一惊，光速放下帘子，转过身，退了出来，

我靠，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