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是令盛彻意想不到的是，这天预约流产的人竟如此之多。

由于颜俊西已经帮忙带了病假，盛彻在接到班主任柒姐一通“关心”的电话后，起了个大早，就往头一天刚来过的医院赶。

导诊台已经里里外外站了一圈人，盛彻自觉的排起了队伍，之后的人也断断续续地站到了身后。天气愈来愈冷，即使是在人满为患的医院大厅也无有差别，盛彻望着呼出的白气逐渐散化不见，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先生哪儿不舒服？”眼镜护士小姐姐笑着开口。

“我。”盛彻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他支吾了一段时间，也没说明白个所以然。

眼镜护士姐姐用余光瞥了瞥盛彻紧紧被手臂护住的肚子，依旧笑的甜美：“或许要去母婴科吗？二楼A区直走到头就好了。

“也不是。”盛彻停顿了一下，只道，“…我打胎。”

对面的人明显被如此直白的话语弄的愣了愣，顷刻之间又回过神，面上依旧挂着笑：“二楼A区左拐第三间，要先去检孕科开单子，之后会有人安排的。”

盛彻点点头只当是答谢了一声，随后沿着方才的指引上了观光电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扇宽大的玻璃，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血液检验科。下面则有序的开着小窗口，害怕扎针的孩子正奋力挣脱母亲的怀抱，嚎啕大哭。

盛彻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前方就是A区，隔着十几米就能清晰看见成堆的孕肚排排坐着，旁边偶尔有孩子父亲陪着在场。盛彻绕过休息区，只见标有“检孕科”牌子的办公室排出遥远的一条长龙。

离他最近的长椅上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打工男，正叽叽喳喳地聊天。盛彻站了一会儿，听见其中一个人说：“谁让那老板是个人渣，又不负责，可怜我这个孩子…”

“养孩子太辛苦了，我跟我老公都还没准备好，唉…你也别太难过了。”另一个人接话道。

盛彻听着听着突然想到自己的肚子里也有这么一个小孩，瞬间觉得毛骨悚然，等待不由得变得焦躁许多，而此时手机正好弹出了几条消息。

-邓白：盛彻，你完事了吗？

-邓白：乔柒一直向我打听了好几遍你的具体下落，真不知道颜俊西那个蠢逼能干些什么，连帮你圆个谎都圆不好。

-邓白：乔柒是真担心你啊，她这么年轻一老师怎么能这么唠叨？

-邓白：你死了吗？说话呀。

-邓白：你是不是已经躺手术台了？疼不疼？

-邓白：不骂你了，我他妈跟颜俊西在教室里紧张的不行。

-邓白：妈的，乔柒刚刚找靳忱了，我听着好像是关于你。

短短一页聊天记录下来，盛彻已经看得胃内出火喉咙滚烫，他拧着整张脸，强忍着体内翻山倒海的愤怒，回了条语音：“靳忱真他妈的是老师的狗腿子呀。”

绿色的气泡随着弹出去，盛彻撂下脸子，靠在医院的墙壁上几近崩溃。

因为深明白自己的缺点，也羞于自己不愿意依赖任何人的不同于其他Omega的心理，他作为A市几所学校中出了名的痞子坏学生，却连恋爱都没谈过。他没有父母教导，所有关于分化的生理知识全部靠他一个人摸索出来，想当初第一个发情期来临时，他捂紧被子不让信息素散发出去，盛彻明白，这既是保护别人，也是在保护自己。

盛彻觉得自己遗传了父母所有的坏基因，如果有了孩子，那也只会继续坏下去。

如今自己不知道被酒吧哪个恋童癖强要了去，他甚至连惊慌失措的权利都没有，而如今与他不相关的人却又偏要强行撕开这层薄纱——

绝对不行。

盛彻咬着牙，望着眼前的长队突然向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