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举人的赶考笔记（四十）

月上中天，夜色寒凉，许是长公主看她已然听得明白，便不再耽误，“大人还要回去准备，我便不多留喝茶了，武陵的碧螺春，我也让凌枫给你送了些到府上，西北蛮荒之地不比京都，大人此去，记得多带些冬衣。”，“谢殿下关怀，余婴定当如期押粮到西北前线，不敢耽误大梁国防战事。”说罢俯身行李，恭敬退下，面上是掩饰不了的凝重紧张，掀起帐帘下船时，殿下还是叫住了她，“玦卿从小在西北长大，你此前是见过了，若有什么事，可以同他商量。”“好。”

余小鱼点头应下便直接下了船，心下思绪烦乱，大梁四殿下江玦卿，待自己还是十分亲和的，那日自己助他顺利回西北，一别数月，凉州又生兵乱，不知他可还安好，从小照拂他的燕副帅过世，心中应当十分难过吧。靠在回府的马车上，余小鱼打开车帘，任凭月光洒满衣衫袖口，今年的中秋，原来要在颠簸行程中过去了。

湖上风起，大梁长公主江沅卿折起打开的信件，收进月白常服下的衣袖之中，便立在书岸前，凝眸思索，这江南宁州的渔家小女，若是男子，现今也不过刚刚加冠的年岁，却还是被自己派去了战乱苦寒之地，不知年少时启蒙她读书识字，究竟是对是错？然而良田美玉，必得深耕雕琢，她能一路通关科举入朝，又顺利破获辽州大案，可见心志不俗，自己又怎么能念惜女儿弱质，不给予机会经历磨炼呢？

半晌，船头的帐帘掀开，轻甲劲衣的凌侍卫伏地半跪，“禀殿下，西北押送军粮的一应文书已送至余大人府上，明日启程的车马也已安顿好。”“嗯，起来吧”，殿下难得的拍了拍他的肩，凌枫起身，看着长公主殿下的背影，上前半步，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想随他一同去？”凌枫忙单膝跪下，抬手行礼，长公主并没有叫他起身，而是拿起手中的书册，轻轻敲一下他的头，轻笑一声，“你从16岁起，便跟着夜尚护卫宫禁，有什么随行差事，也常跟着我，自打得知余大人押粮运送的事，便一直闷闷不乐，你心里思量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吗？”“殿下恕罪，凌枫不该多言，只是西北眼下蛮夷作乱，险恶更胜辽州，许是属下随同大人前去，更为稳妥。”边说头更低了些，“我不能答应你，你起来吧。”凌枫微愣，还是起身站好，“回宫。”“是！”

与前往辽州的路途不同，押送军粮事关重大，且有兵甲护送，带队的王百户熟悉路段，余小鱼作为户部钦使，着五品官服，坐马车一路随行即可，他此前从未来过西北，路上便时时听从王百户的安排，并不多言做主。眼看每夜的皎月由圆而缺，沿途的草木越来越稀疏，余小鱼心里数着时日，第三十五日的黄昏，她拉起车帘探头，便望见西北第一重镇的城门，数十丈城墙之上，“凉州”两字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