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然而萧延很快就知道了后果，婕茹不见他了——次日，“新婚”刚过她就搬回了坤宁宫，且招呼都不打一声。

萧延几次找上门都避而不见，即使之后有不得不碰面的场合，婕茹也是淡淡的，萧弦看出来，几次想问，都被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岔了——一个不知从何说起，一个不知如何面对，就僵着了。

这天，萧弦和萧延在御书房议事。

“军器坊传来消息，我们第一架三弓床弩已经造好，”萧弦对着萧延喜笑颜开道，“朕起初还以为没个一年半载造不出来，不成想四个月就造好了。”

“臣弟恭喜四哥了，”萧延拱手笑道，“臣弟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想来是因为此为三弓床弩而非五弓，是以建造时间就会相应缩短许多……皇上何时出宫去看看，再给床弩兵器提出些意见，臣弟让铁匠们再精进一些，特别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不能马虎了。”

“朕何尝不想去瞧上一眼，可南边的水患和西边的匪患不能再拖了，前一桩事，朕已命人监工造坝还好些，西边的外来土匪利用当地复杂地形，昼伏夜出神出鬼没的祸乱百姓，官府拿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很是头疼。”

“这件事，皇上早朝时在朝会上提过，”萧延亦是敛了笑意，正色道，“臣弟想引荐一个人，他在伏击剿匪方面很有一套，早年也干过这个，后来入军营立了不少功，又逐步晋升至将军，如今在衢州香山任守城将军。”

萧弦目光闪了闪，回味道：“七弟指的可是李翎李将军。”

“对，正是他，”萧延淡淡一笑，“臣弟已去信说明事由，李将军前日回信给我，说他愿即刻领兵若干前去剿贼，但他需要一张确切的西山边陲地形图，才好布局，臣弟已应允了他。”

“真是辛苦七弟了，事事都想在朕的前头，”萧弦欣慰的笑，“不过你打算叫何人绘制地形图呢，朕只有整个大梁的地图，但没有单独一个地方的。”

萧延忽的目光一暗，声音也轻了：“九郎擅长兵法谋略，各种军事地形图等看过不少，皇嫂又会作图，臣弟……让小九去了。”

萧弦微微一怔，仿若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七弟怎么不自己去找皇后，婕茹还不肯见你么？”

萧延轻轻点头，道：“找了两次，皇后都避而不见，臣弟就不逼她了，这事交给小九也可以，何况臣弟也得替皇上去一趟军器坊，看看造好的床弩情况如何了，再详细汇报给皇上；还有城外东郊的旱情也有一阵子了，这些事都要开始逐步处理——”

他给自己找了好多的“事由”，只有忙碌，才会“无暇”思念。

“朕知道贤弟能者多劳，可，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萧弦眉心拢成了疙瘩，他不无担忧的看着弟弟，“你和婕茹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搞得这么僵，行册封礼那两三天不挺好的么，怎么三天一过就变样了。”

“并没发生什么，”萧延神情恍惚的摇头，“不是皇后的错，都是臣弟那天晚上……操之过急，把她给吓着了，我应该给她点时间适应我，与我熟悉熟悉的，可——”

不愧都是兄弟俩，萧弦一听就秒懂了，抬手拍了拍脑门：“都怨朕，那天晚上我们在太和殿议事，朕听你说有意去军器坊呆几天，还要代朕去东边查看旱情，我想你这一去兴许要个把月才能回城，就随口说了一句，让你对婕茹……”

把该做的事及时做了。

萧延脸上浮起一丝赧然的薄红，他躲开兄长的目光，怯声道：“这怎能怪皇上四哥，你也是为我好，都是臣弟自己没了分寸才把人吓走，所以我暂时不去烦她，给她清静清静，待臣弟这次出门办差回城，她也许就释然了。”

“带着问题出走，这怎么行，”萧弦断然道，“两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有心结不解开，然后越结越拧巴，最后成‘死结’就麻烦了，朕当时对皇后差点就是这样，所以七弟万不可学我，要不在你出京前，朕与皇后谈谈，让她来见你。”

“不，千万别，”萧延猛然看向萧弦，近乎恳求的语气，“皇上四哥，我对皇后真的没有误解，也没有什么心结，我知道她为何躲我，所以才想给她一点时间，不去烦她，等她想好了就会来找我，或者臣弟会主动去找她，皇上若在她没想好的时候就对她说这说那，会给她压力的，因此这段时间，就恳请皇上对我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臣弟自己会处理好。”

萧弦看弟弟这么固执，且所言也在理——两天来，婕茹除了回避萧延，并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抱怨或有误解的话，自己倘若以“大夫君”的身份找她说话，反而会让她产生抵触心里，那就如七弟所说暂时顺其自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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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萧宇和婕茹站在一张长案前，案上放着两人一起搭建的军事地形模型，婕茹看得津津有味——有点那个世界里军事演习的既视感。

“四姐姐仔细看好，再琢磨琢磨要怎么画，”萧宇手里拿着长条是对着模型道，“这可是皇上交给我们的差事，不能办砸了。”桃花眼里分明闪着促狭的笑。

婕茹扬起唇角，眉眼含笑：“我只擅长画人物和风景，上次那个床弩图已经是我超常发挥到极限了，皇上却还拿军事地图来为难我，真的是。”

“许多事情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极限’，”萧宇端的是自信满满的架势鼓励，“我相信四姐姐能画好，何况我们已经把西山边陲当地的大致地况都搭成了样式，你可以照着画，重要地段用朱笔做好标记便好了，在我看来这可比床弩图简单的多。”

婕茹无语，萧宇想的才简单，画军事地图哪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以为直是横线、曲划拉几笔就完事了？还要看两地之间的距离远近比例等等，少一点都会误事。

她把这想法对他说，萧宇嬉皮笑脸道：“四姐姐顾虑的，我何尝没想到，我曾因剿敌追敌到过这一带，知道大致路程，我都记在笔记上了，等你开始画了就给你。”

“看不出来九郎还挺细心，我还以为你只会——”婕茹调侃的话到一半猝然打住，脸透微红的转向地形模型，“你先与我说说这次西山边陲剿贼的事。”

“西山的匪患一直存在，有外敌也有内贼，内贼多是被利用，”萧宇手中的竹条在地形模型上比划着，“匪患之所以一直难以根除，内外勾连只是很小的一方面，重要的是这一带地形确实复杂，山路十八弯，草木丛生，易守难攻，便于隐藏，我带兵去的那次都差点迷路，就别提那些官衙捕快了。”

“既然地形如此险要复杂，怎么还有人住？”婕茹眼睛盯着地形模型陷入沉思，“会不会是某个藏匿地点与另一个地方相通，匪徒晚上打家劫舍，白天转移东西，那个藏匿地点的表面，还用了什么东西‘伪装’起来呢。”

“四姐姐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萧宇忽地灵光一闪看向婕茹，眼眸微转，“那一带给我印象最深的还不止是地形复杂，还有建在山坳内正面的几处墓地。”

婕茹惊愕的睁了睁眼睛：“墓地？”

“对，就在这里，”萧宇的竹条指着地形模型中的几处山坳模型，“如你所说，西山边陲那一带看着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谁又会把墓地建在这种偏僻难走还匪患不断的地带，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匪徒自己建的，并且通向另一个地点。”

“我也这么认为，”婕茹伸手夺过萧宇手中的竹条，对着地形里山坳模型示意道，“你看看这几处，要么离路口近，要么便于藏匿，对，墓地就是匪徒的伪装。”

“这就说得通了，”萧宇桃花眼闪着亮光，“西山衙门最精干的捕快去过几次，每次都抱怨说那边除了墓地什么也没有，而没有几个活人会真正想到墓地里去的。”

婕茹脸上露出振奋的笑容：“九郎，你先对着这个地形模型好好回忆一下那几个墓地的大致方位，最好能确切些，再拿根小旗子插上坐标记，我画完地形图就用朱笔在图上圈出来，这个很重要，不能弄错。”

“这个不用四姐姐提醒，我也知道，”萧宇难得一见的肃容道，“而且这地形图最好尽快画出来，七王叔要着人送去给李将军。”

婕茹怔了怔：“李将军？哪个李将军？”

“就是香山守城将领李翎，四姐姐也知道，这次还是七王叔特意向皇上引荐的，”萧宇淡然道，“我了解过，他在这方面确实在行，还立过几次功，是以这件事交给他错不了，但他要求要有一张确切的地形图。”

婕茹见萧宇说到昔日的“情敌”，竟不似从前那般“咬牙切齿”，甚而在言谈中还有几分肯定和赞誉之意，遂俏皮道：“没想到九郎有一天会为了李翎将军的事，来找我共同商议呢，难得难得。”

萧宇被她调侃的脸红了红，瞪了一眼赧然道：“公是公，私是私，岂能混为一谈。”

婕茹暗自发笑，想起正事很快收起了玩笑。

“好，那我们现在分工吧，”她一提及自己的老本行就热血沸腾，“九郎先把这地形模型方阵再仔细看看，我去准备画图的事。”

……

两人说干就干，萧宇在这边研究地形，婕茹到别殿的一张大案桌前坐下，让宫女备好笔墨纸砚送过来，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拿了毛笔在宣纸上先画上地图的大致框架，再用各种直的曲的线条代表山道，山坳，路段，接壤处……

晚点的时候，萧宇来到别殿在她身边坐下，看她画图——

“四姐姐，这两处山腰和山坳的距离要画的远些，”萧宇指着婕茹面前的画稿道，“还有这些散落四处的都是草木丛生的山道，并不好走，最好标个记号……”

婕茹按照他说的做好标记，随后抬起眼睛看向他：“还有方才我们说的那些墓地位置呢，九郎记起来了吗？没关系，你记得几个就标几个。”

“我记得离路口半里地的山坳有一处墓地，在这里，”萧宇拿过婕茹手中朱笔在画稿上点了一下，“再往前走几十码开外又有一个，大约在中间处……剩下的若还有可能在深山处或是另一头，我还没到过那里。”

“没事，我们已经把能确定的东西都画出来了，”婕茹恬静道，“九郎方才给出资料讯息也很全，余下不知情的可以在信里告知李将军，提醒他一二便可。”

萧宇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她又在他的“指点”下将地形图画好了草稿。

再晚点的时候，婕茹因为还不困，就在看过几个孩子后，又拿着画好的地图草稿走去“地形模型”前对着研究，才看了一会儿画就落到旁边人手里。

“都这时辰了，还看什么看，”萧宇一把夺过画稿说，“都画了一天，也不歇歇。”

婕茹怔愣：“九郎还没走么？我之前看你出了坤宁宫，还以为——”

萧宇把画稿放到桌上，抱住她道：“四姐姐小没良心的，我在这儿陪了你一天，你没说一句挽留的话，还要赶我走，嗯？”说着脸挨近她，暧昧的贴着。

婕茹红了脸，娇嗔道：“这里是坤宁宫，我挽留你做什么，皇上说过了不可以。”

“那这次可以了，”萧宇转过脸，唇啄着她泛红的侧颊，“皇上已准许我这两天住在坤宁宫，协助皇后完成地图，并且监督你不可以在晚上画画。”

这话落在婕茹耳里，又有另一层意思：有便宜可占了。

“我不在晚上画画就是了，”她被他手口并用的暗示，脸一热，“九郎为了地形图的事也费了一天的心思，还是早点歇下吧。”

“对，是该歇下了，”萧宇灼热的呼吸喷着婕茹赤红的耳朵，“今夜就让摄政王小夫君伺候皇后就寝，可好？我等四姐姐‘翻牌’可不容易。”

婕茹脸烧了烧：“我，不了。”

她婉转的告诉他，自己的“好事”来了，不方便。

萧宇听了眸色一暗，不爽的叹然：“我运气这么背？罢了，我抱着你睡就好。”

她见他玉样容貌忽然恹恹的，一派欲求不满的委屈，外加喃喃自语，差点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