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群是冲谁来的

“你刚才使用袖箭的方式并没错，是着急了些，”男人看出婕茹的焦虑，连忙在一旁温和的提点，“时下天黑看不清，又敌暗我明，你一定要沉住气，看清方向找准目标后再精准出手，切忌心浮气躁，想想你之前是怎么用钗子扎狼眼的。”

男人说着走到婕茹身后，用手托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指着她腕上的袖箭进行指导。

此情此景瞬间令婕茹想起从前队长如何教自己拿枪和射击，她心头一热的同时豁然开朗，头也不抬的应了声“明白”，男人这才走开重新站到边上。

婕茹屏息凝神，调整方位，瞄准前方树下星星点点的绿光后迅速按下袖箭开关，胳膊用力左右一甩，几只短小精悍的羽箭直直飞去，不偏不倚命中狼眼睛和胸口，两只狼倒在地上“嗷嗷”痛叫不止，她再接连射出几箭，狼群顷刻间乱做一团，不安的又叫又跑，但没逃多远，又有两只狼在袖箭之下非死即伤……

斗篷男看向殷婕茹的目光中多了几许奇异和激赏之色，可未及开口说夸赞的话，脸色已突地一变，暗处一只狼朝婕茹飞奔而来，他大喊一声“小心”！

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抱离护在身下躲开，飞奔而来的狼扑了个空，打算再进攻时，反应过来的婕茹瞄准方位果断按下开关，几只羽箭射出命中狼的要害，狼惨叫着死去。

一场即将被狼群围攻的危机在二人的配合下安然度过。

男人见危机解除方才松手放开婕茹，她见他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料想他在强忍着肩伤。

“公子，我给你看看伤吧。”她看着他真诚的说。

从前自己在部队学过一些突发伤口的查看和处理，不知在这里能否派上用场。

男人当即推辞道：“不麻烦了，我这点小伤不碍事，还是先送你们下山再说。”

“瞧瞧你这张脸和嘴唇，白的像纸一样，再不止血看伤要出事的。”

殷婕茹也不管男人愿不愿意了，搀着他走到一棵树下靠着，又寻了柴禾点燃篝火，

男人拗不过女孩，只好照她说的做——脱了斗篷，留一件中衣，在肩头衣服剪开一个大口子，方便她查看伤口。

殷婕茹仔细查看了伤势，做出判断：中了一刀伤口有点深，属三级伤势，不至废，但如果长时间放任伤口扩大，血流不止，没等到下山也该失血过多休克挂掉了。

“小小年纪，怎的这样固执呢。”男人见婕茹认真的给自己看伤，感激也无奈道，“我这一路上都有留了暗号，侍从会根据暗号一路寻来，也有草药给我包扎伤口，倒是你这么晚了只带一个嬷嬷只身在外，很危险。”

“我告诉你，”殷婕茹掀起眼皮看向男人，认真道，“我还从来没有把什么人半路丢下或是对谁见死不救的事，所以公子若是信得过我就别再出声，等着。”

从前自己是干什么的？何曾有丢下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即便此时的自己已身处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也不想在这方面留下黑历史。

男人只得点头默许，任由小少女“摆布”自己的伤口。

须臾，等来眼前少女一句“我先去给你找找有没有止血的草药。”

“不用了，我身上有带一些可以顶一阵，”男人平静的阻止：“现在黑漆漆的一路，你上哪儿找草药，就是有也看不清。”

“顶一会儿是多久呢，”殷婕茹固执己见道，“公子把随身带的草药给我瞧瞧。”

男人另一只手伸入袖管，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婕茹；她打开布包摊开，把草药放到鼻下嗅了嗅，随后道：“我先给你敷一点在伤口上，然后你就坐这儿烤烤火，暖暖身子也有利于凝固伤口，我去去就回。”

婕茹说着起身就要离去，斗篷男却叫住了她：“你等等……”

“怎么了？”她看着他问。

男人伸手指了指身后道：“天冷，穿上我的斗篷去。”

婕茹摆摆手推辞道：“不用，我就在这附近看看，再说你穿什么呀——”

“再这么固执不听话，我真的生气了，”男人佯装生气的沉下脸来，“今晚这天有多冷你不知道吗？快点！”说最后两个字时，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

婕茹嘟起小嘴，瞧男人拧起眉峰命令，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没来由的感到忌惮。

于是顺从的走到男人旁边，两手抓起他的斗篷穿到自己身上，很暖和也很厚重，

但明显太长，婕茹除了头和脖子，全身都被包在了斗篷里，穿着像黑色芭比娃娃，样子很滑稽，男人看在眼里想笑但忍住了，只叮嘱她一路上当心点，记住不要走太远的地方去。

婕茹点头表示记下了，去找草药前，没忘看了一眼还躺地上的郑嬷嬷——篝火就堆在她旁边，应该不至于冻着，之后点燃一根小火把上路了，靠着从前接触过的一点医学知识，以及那男人提供的草药样本，婕茹每走到一片草地上都要蹲下来摸索一番，再采下一些草叶嗅一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斗篷男人终于看到女孩两手抓着草药远远的走来。

小少女在男人身边坐下，手脚麻利的碾碎草药，再一点点的敷在他肩头的伤口处，认真细致，一丝不苟……敷药完毕，她利落的割去他中衣一块来包扎，最后细心的脱下斗篷还给他穿好，所有的这些在男人看来都有些不可思议，一个12岁的闺阁女孩，是怎么具备这些能耐的？她真是个迷。

做完了这一切，殷婕茹好似如释重负的擦把汗，在他对面坐下。

“有劳，”斗篷男人看一眼小脸红红的少女，由衷感激，“在这么冷的天都能把你累出一头汗，辛苦了。”

“不客气，”殷婕茹边说边往篝火里添加柴禾，展颜一笑，“小事一桩。”

比起从前在部队训练，以及之后参加的工作相比，这些其实算不了什么，只是她这身板委实有些瘦小，加上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经得起刚才这么折腾。

“对了，你之前为什会叫我‘玄叔叔’？”斗篷男思忖片刻，还是问了。

仔细回想，自己当时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这回轮到殷婕茹愣住了，对，她之前是怎么找死的说出那三个字的，他又为什么会反应那么激烈的要她的小命？

回想一下，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说出口，似是因为儿时的一段记忆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冒了出来，才会让她说出那三个字的。

只是这段记忆似乎很久了，久到她都觉得模糊不清，无迹可寻。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婕茹蹙起小眉头，歪着小脑袋边想边说，“当时是看到公子手上那颗显眼的朱砂痣才叫出来的。”

斗篷男听到这，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下左手腕的袖子，好似想要掩饰什么。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男人仿若不经意的又问。

“哦，没有，也许是我认错人了，”殷婕茹摇头，继而满不在乎道，“你看上去比我大好几岁又一身黑衣服，就默认成你是我曾经认识的人了。”

目前她也只能这么解释，其他的无从谈起。

“没事，我只是出于好奇问问，”男人明显神色和语气同时一松，“你也别多想，就当四小姐今晚什么都没看到好了，”微顿，瞥一眼不远处还在昏厥的郑嬷嬷，“你去看看老嬷嬷如何了，若无大碍，还是快点唤醒她，我好送你们下山回府，否则殷知州只怕真的要搜城了。”

殷婕茹嘴上没回应，心下嘟囔：殷吉还会在乎自己这个嫡女吗？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一点没错，“后妈”当然指的是黄姨娘，他的心早在黄姨娘母女身上，哪还有她这个亲女儿。

男人整理好衣服，戴上斗篷帽，黑压压一片也挡不住他的玉树临风。

已被婕茹拼命唤醒的郑嬷嬷，对斗篷男谢天谢地了好一阵，拉着殷婕茹正要迈步，前方车马之声传来，待近前一瞧是赶马车的。

马车夫跳下马车朝斗篷男走来，在跟前站定后，也许是接到斗篷男递来的眼神，忙打躬作揖道：

“让公子久等了，您伤在哪儿，我这就给您包扎。”

“不必了，刚这位小姐已经给我上过草药，”斗篷男轻描淡写般道，“血止住了，应该能撑一会儿，等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到家，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公子，您怎么能让个陌生人近身，还给您看伤包扎伤口，”马车夫急得皱眉道，“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

殷婕茹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却是俏皮道：“敢问这位小哥哥跟你们家公子是什么关系呀，我听着怎么跟‘断袖’似的。”

马车夫顿时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肃容道：“住口！哪来的乡下野丫头胡言乱语，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我是不知道，麻烦小哥哥告诉我呀，”殷婕茹情绪一被激起，就忘了自己是谁，脱口而出道，“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吓到我。”

“你！”马车夫的脸由红转为铁青。

“行了飞流，你跟一个小女孩置什么气，”男人沉沉的提醒，挥挥手不予计较，“赶紧把人送回家，说来也是我耽误了她们，有什么事咱们回头说。”

名飞流的随从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对斗篷男道：“公子请上车，小的来赶路。”

上了马车，殷婕茹才发现，马车外围看着简单朴实，里面却挺大，且装饰设置的很雅致很温馨。小暖炉，矮几、书案什么的一应俱全，真是“车不可貌相”。

男人坐在马车里右边的座椅上，殷婕茹和郑嬷嬷坐在左边，除了郑嬷嬷自觉的坐着不多话，其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问她平日在家都做什么，她说按照祖母的要求学些该学的，抄佛经“修身养性”。

“那你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男人似是闲聊的再问。

一个时辰前他亲眼所见她拿钗子扎狼眼，还试图去干掉另一只狼，他实在好奇她从小到大都经历了什么，竟会让她有这等胆识和能耐。

“哦，实在要说的话就是作画咯，”殷婕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画的还可以。”

其实本人早都不画了，没耐性，会画画的是自己，小时候上过几年的绘画培训班，擅长人物肖像和景色写生，这个爱好直到当兵之后以及参加工作也没丢掉过。

“你倒不谦虚，”男人唇角微扬，“改天让我看看。”

殷婕茹没说话，只扬了扬眉毛做回应。

须臾，斗篷男伸手敲敲门问：“飞流，现在到哪了。”

“公子，已然到街面上，再过片刻便能到殷府。”飞流在外头答道。

斗篷男点点头道：“等会儿到殷府，若是让那些出门寻你们的家丁看到我的车，便说是雇来的。”

“是是，还是公子想得周到，”郑嬷嬷再次言谢，“难为你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殷婕茹转脸对男人道，“那狼群八成是冲着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