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母体脱离被送入黑匣子里时,并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人生
张源出生的时间和地点其实都不是很恰当。
但他本人却不知道。
在他的记忆里,他在一个普通的城市里长大,周围有很多和自己同龄的玩伴,让他不解的是大人总是愁眉苦脸。
张源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去了哪里,周围的孩子也是一样,他们都是被老一辈的人养大。
张源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学会认字读童话故事,当他看到故事里的小孩子都有父母陪伴时,抓住忙碌的奶奶奶声奶气的问道:“奶奶,我有爸爸妈妈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整天愁容的奶奶露出其他的表情。
难过,悲伤。
太过复杂的感情,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很难理解。
他马上被奶奶抱进了怀里,奶奶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源源当然有爸爸妈妈。”
“那他们人呢?”
“......”
奶奶沉默着没有回答,却唤来爷爷。让爷爷带小张源去玩,说孩子在家一直看书也不好。
从那时起,张源隐隐约约感觉到“父母”这个话题是不能提的,会让爷爷奶奶伤心。
于是他再也没提过。
就这样平安长到十五岁,张源已经从一个精致的团子变成了一株耀阳的太阳花。
按周围的人来说,张源是别人看一眼就觉得阳光的孩子,讨喜。
凭着这一点,张源成功变成了红人。
每天早上张源都会在六点半的闹钟响后准时起床,拿上早饭和爷爷奶奶告别后骑上单车。
微风中,校服外套呼啦啦的往后扬起,扬起手一路和熟悉的店铺老板们打招呼。
幸福又美满。
张源一直觉得自己会这样生活下去,他没什么野心和欲望。
只有两个愿望,第一是想好好赡养爷爷奶奶,第二是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和自己爱的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每次想到这两个目标,张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但这个美好的未来永远定格在了他十六岁生日那年。
生日当天刚好是周六,学校放假。
张源依旧是六点半起床,他已经规划好了今天的安排。
说实话,生日对张源来说痛并快乐着。
每年生日都会有很多朋友一起,虽然当时很开心,但是客人走后,留下的一堆家务事让他也很心累。
他不想让这些琐事给家里的两个老人增添负担,但是他每次提出生日就三个人过时。
两个老人都会严肃拒绝,并且说生日一定要好好过,每个生日都要。
说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
得年年过。
张源权当哄二老高兴,只得听。
今年他照常准备出去买菜,然后回家和家里的两个老人一起准备午饭。
结果他在还在穿鞋子的时候,爷爷一把抓住了他。
力气很大,让张源吃痛。
转头看着严肃的老人,对方用手指着墙上的钟不发一言。
张源看了一眼钟,上面的时间早已经不转了,时针和分针,甚至连秒针都停留在“12”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电了,更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没电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带块电池回来。
这么点小事直接跟他说不就完了,用的着这么大阵仗吗。
不解的问道:“怎么了?爷爷。是钟的问题吗?”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这完全不是老爷子平常的作风。
张源隐隐觉得不妙。
爷爷没有说话,奶奶不知是不是听见声响从卧室里走出来,脸上却是满是泪痕。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奶奶,你怎么了?”
张源无法挣脱爷爷的手,只能呆在原地发问。
奶奶哭着摇头,然后抬起手缓缓指向墙上的钟,颤颤巍巍的开口:“源源,时间到了啊。”
“什么时间到了?”
张源急忙问出口。
没人回答。
爷爷也松开了手。
“碰,碰,碰......”
有节奏的敲打声回响在客厅里,张源四处找寻发出声响的地方。
下一秒身后的铁门猛地被打开,他急忙回头。
一瞬间和猩红的眼球相对。
怪物。
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伸开双手挡住身后的两位老人,大声喊道:“爷爷奶奶快躲起来!”
往身后一看,爷爷奶奶齐齐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表情。
“你们...”
张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
在他发愣的空档,身后的机器眼已经开始扫射。
感受到身上红光的存在,张源又急忙转移注意,却听见冰冷的机器音。
“优质,编号1”
身上早已经布满冷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会被怎么样。
甚至于他已经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惊悚。
他想逃跑,这个念头在下一秒被碾碎。
头开始发晕,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身体变得无力,最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与冰凉地面接触的那一刻,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他只看到了红色。
再次醒过来时是在一个浅蓝色格调的房间里,不知从哪出现的男人笑吟吟的看着张源,朗声道:“你好,我是你的接管者。”
“......”
张源只感到疲惫,有些心不在焉的从床上坐起身。
陌生男人体贴的递来一杯水,他没有接。
男人无奈耸肩:“好吧,没关系,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张源默默听着。
“这里是伯德城,我叫明月,你以后的接管者,换句话说你以后要做什么需要和我报备,直到你被带走。”
“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你已经被内定了,小朋友,你还算幸运。”
张源依旧不吭声,明月叹气:“小朋友,这是你成长的新阶段,你应该开心起来。”
这句话真是让人心头蹿火。
“被拐到这里,怎么开心。”
张源问道。
“说错了,不是被拐,是你应该来这里了。”明月好心纠正。
见人不信,他决定发发善心。
“来,我告诉你为什么。”明月拿起床柜上的遥控器,按下某个按钮,闭合的窗帘开始向两边分开。
张源被强硬的从床上拽下来带到窗边。
“好好看看,这还是你原来生活的地方吗?”
已经是成年人的明月比十六岁的男孩高了整整一个脑袋,气势上已经压制住了张源,让人只能顺从的看向外面。
云雾环绕,高楼林立,环形轨道螺旋式的往下延伸,车流延绵不绝。此刻太阳微微冒头,穿透薄云洒在玻璃上,熠熠生辉。
先进的建筑的确不是张源生活的小城市可比较的。
“这是伯德,不是你生活的那个落后养殖场,懂吗?”
明月放开了张源,自己回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继续补充:“你应该尽早习惯,不然后面会吃不少苦头。”
窗边的张源紧紧攥紧自己的拳头,他现在很迷茫。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的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以后会怎么样?
他需要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张源直接和明月对视。
“为什么让我来这里?我的家人呢?你说我被内定,那我要去哪里?作为我的接管者,你应该能回答我这些问题吧。”
听到张源连续的问题,明月先是一愣,随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孩子,这才对嘛。”
“表现这么好,应该给你奖励。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消息,你所谓的家人只是养殖场的工作人员,他们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毫无感情的字眼不加掩藏的砸在张源的耳朵里,突然又直接。
工作人员......
四个字让张源喉间泛苦,那他和两位老人之间的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算什么。
这边的张源还在苦苦思索,明月却又开始说出一些让让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你离开之后,你们之间的记忆会全部清零,他们会继续抚养下一批人。我说过,你之前生活的地方就是一个养殖场。”
“你肯定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那就告诉你吧,在这里是机器人的主宰,人类只是宠物,最低端的物种。”
张源听到这些的第一反应是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现在的人贩子已经开始编这么拙劣的谎言了吗。
他不愿意相信。
他开始激动,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一旁的明月很是嫌弃:“刚夸了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一点兴致都没了。”
“别哭了,要是哭坏了,等会儿你的主人来了,就是我遭殃了。”
说完,站起身直接了当的往张源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张源知道自己可能又要陷入沉睡了。
情急之下,他拉住了对方的袖子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我会被交给谁?”
至少不要让他死的太难看。
熟悉的意识消散,身体开始瘫软。
恍惚之中他听到。
“真拿你没办法。伯德城城主候选人,邓易,他是你的主人。欢迎来到伯德,张源。”
邓易...
是个好人吗?
其实,他并不想来。
他只想安静的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