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天启城(三十七)

叶啸鹰放下了刀，皱着眉。

萧若瑾琅琊王萧若风一生忠肝义胆，始终为国家百姓呕心沥血，却不幸被奸佞之人陷害。如今，那奸人已受到法律严惩，真相大白于天下。朝廷追封萧若风谥号“达”，以表彰其高尚品德与卓越贡献。他得以重新在太庙中接受祭祀，香火绵延十年不绝。其子萧凌尘继承了父亲的琅琊王之位，并册封为宣武将军。他有权召回昔日琅琊旧部，且除统辖三军外，更直接隶属于皇帝，备受倚重。朕一时听信了谗言，竟误杀了挚爱的弟弟，心中满溢愧疚与悔恨，无处安放。从今以后，朕将每三日亲往太庙供奉祭品，以此赎罪，直到生命的尽头。

明德帝金口一开，瑾仙立马接声传话，两人一唱一和，把那份厚重的罪己诏从头到尾宣了个遍。待诏书全文宣告完毕，明德帝喉头微动，轻咳一声，他那副瘦骨嶙峋的身躯竟晃晃悠悠起来，全靠瑾仙及时伸手扶住，才没让帝王之尊栽倒在地。而此刻，台下的琅琊军将士们个个愣如木鸡，完全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谁能料想得到，明德帝不仅亲颁罪己诏，更是决意为琅琊王洗清冤屈。这一连串变故，使得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大大的困惑，在默默盘旋、回荡：这仗，咱们还打吗？

萧凌尘转过身，弯膝跪倒在地，朗声道。

萧凌尘臣，领旨！

罪己诏，乃自己颁布给天下人的诏书，什么人敢领这样的诏书？

萧凌尘又站起来，面向琅琊军朗声道。

萧凌尘我父帅琅琊王萧若风，为了平息国家动荡之祸，不惜自我玷污，甘愿身陷囹圄。遥想那夜天启城陷入混乱，正是我和父帅共同精心策划，意在拨乱反正。他，一位心系家国安泰的大英雄，毅然抛却一身荣光，选择以污名囚禁，乃至在法场上挥剑自刎，只为换得天下太平。而你们，曾是我父帅麾下的铁骑精兵，本应唯其将令是从，如今却背道而驰，反戈一击直指皇城，妄图颠覆乾坤。试问，如此行径，哪还有半分配得上‘琅琊军’这三个沉甸甸的字眼？

萧瑟闻言，用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萧凌尘。

萧瑟还不是你把他们带来的。

萧凌尘低声道。

萧凌尘要不是这样，这几个老太监能相信我吗？

司空千落好了，说这话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这里不是让你们过家家的。

萧瑟和萧凌尘互看了一眼对方别过头去。当然，琅琊军听不到这些低声的抱怨，他们只听到了那道自北离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罪己诏，以及萧凌尘的朗声高喝。

昔日的三神将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们的小王爷萧凌尘的一边，带着手下能掌控的兵马让在了一边，放开了禁军的路。但是真正的大军，仍在叶啸鹰的控制之中。

反而是一旁的萧若瑾、萧崇、萧羽，连同兰月候，都不约而同地向萧楚河投去惊讶的一瞥。显然，大伙儿心里暗道：总算有个人能治得了楚河了！

那金甲熠熠的叶啸鹰将军，在那一声震撼人心的长啸之后，便再无任何多余的言语。时间悄然流逝，直至许久，他才决然地掉转马头，朝着宫门的方向，徐徐策马前行。

至此，他才终于仰天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叶啸鹰大将军啊，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想当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