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烦心事

只是一个晃眼，这个身影就一枪托打晕了离得最近的一名队员，上了他旁边的车，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拦，便一脚油门飞驰出去。

这他妈不是宣肆衍是谁？！

闻森听到动静就知道不对了，其他人也不傻，全都上车追。

在一条只有四五米宽的路上，七辆车对着一辆车紧追不舍，逐渐开出了异变种监察局人员住宅区，朝着这块区域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闻森是最后一个挤上车的，此刻心情复杂，早知道不那么掉以轻心了，应该多安排几个人在外面守着的。

“小姜，查一下附近的路线。”闻森转头对着后车座道。

“好，马上。”这人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这位“小姜”原名姜钰，C级外勤人员，马上要升职了，但因为他狙击玩得好，电脑也用的好，两者兼用完成了不少任务，所以被允许带着电脑出外勤，长的斯斯文文，眼里却精的很。

“他要去河道，那里连着城心水库。”即使在这种时候，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外勤也看不出多紧张，立马给出了方案：“打他车轮，要是他过去了指不定一整个水库都得费掉。”

不用多说什么，闻森便通知了其他车辆里的人，但有人比他们还快。

宣肆衍的手从车窗伸了出去，直接折了车前的雨刮，卡住了方向盘，让车径直往前开，随后又不怕死地打开了车门，仗着自己摔不死，爬上了正在行驶的车顶上。

他拿起了那把抢来的枪，对着靠得最近的一辆车就是一枪。

子弹不偏不倚，打在了驾驶员面前的车玻璃上，瞬间晕开一圈裂纹，白花花的一片。

驾驶员手一抖，方向盘向右打，恰好撞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直接撞在了路旁的房子上。

一时间，本就不宽的小道更窄了，两方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宣肆衍打完就躲，从车门钻回去顺手关车门，拿下雨刮，一脚油门踩到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还是没有子弹快。

在他躲进车里之前，一发子弹打中了他的侧腰，疼痛从伤口扩散开来，但他没时间处理这个伤口了。

——事实上，这个伤口甚至没法处理。

异变种监察局的子弹，专门为异变种研发，像他这种未完全异化的，根本没办法自行愈合，除非把伤口附近的肉割下来，等上三五天才能好。

不过这并不致命，顶多拖慢他的动作。

其余的子弹有的蹭过车顶，有的打在了车玻璃上，车玻璃不堪重负地晕开白茫茫的裂纹，多来几枪估计要废。

宣肆衍驾驶着这辆车，穿行在这片对他来说再危险不过的监察局人员住宅区里，拐过数个拐角。

而他空出左手，指尖探入伤口，白皙的手指在伤口里摸索，抠出了几片弹片，指尖染上猩红。

他脸色煞白，但没有犹豫，开向了他真正的目的地——距离城心水库并不远的边界，这是一条少见的小道，到尽头才会宽阔起来。

边界外不远处就是树林。

后面的车跟着进来的时候，面向的是空无一人却疾速行驶而来的车。

宣肆衍又从车上跳下来了。

两辆车相撞，而宣肆衍则是头也不回地向着边界跑。

有人端着枪，下车追他。

但没有再一枪打中他了，一直到余下的十多个人追出了边界，他一头扎进了树林。

便没人再追了，树林太危险，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跑进去。

闻森十分懊恼，早知道谨慎一点了。

车祸可不是闹着玩的，早就有人通知了救援队，已经有三四个人失去意识了。

都是倒霉的驾驶员。

医疗资源本来就很珍贵，谁知道这一只异变种能让他们亏这么多。

这家伙表现得对这里太熟悉了，简直就像是在这里住过一样，接连躲过了七个死胡同。

放跑他，今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不过应该还好——城墙已经开始建了，估计半年多就能把这块地方围上。

光有磁场和信息结界还不够，只能防虫群，要防这些高智商异变种，还是得要围墙。

闻森揉了揉太阳穴，真特么闹心。

但闹心归闹心，还是得向上级汇报的，他冒着被骂一顿的风险拨通了通讯终端。

对面很快接通。

闻森不自觉挺直了腰板，道：“报告长官，对未入库人形异变种7021的抓捕……失败。”

对面沉寂两秒，一个微低的声音响起：“返回再做报告，这边已经派人去沿路清理。”

“是。”

————

收到宣肆衍没有在住宅区的屋子里乱窜的话消息，会议室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没有惹出大乱子还好。

但随后，接着进行的会议又让气氛紧绷起来了。

这次的会议是针对那部分尚有意识且对人类没有敌意的异变种展开的。

这部分异变种大多都是人异化而来，貌似还有着对人类的同类感，部分意识较为清醒的说起话来跟人类甚至都没什么两样。

但外形上的异化态是骗不了人的，他们再像人也不是人了。

但鉴于他们目前没有明显的危险性，于是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有了争议。

有人认为可以择优纳入外勤部队，有人认为异变种就应该直接销毁，永绝后患。

“研发部最近研发出了一种环扣，可以直接打在异变种的骨头上，伤口愈合后不会影响行动，环扣具有可操控性，在异变种失去意识时可以短暂控制其行动，且具有自爆功能，万一异变种出现异常行为，可以迅速控制环扣自爆，直接废除异变种的行动能力。”

“有这样一款环扣的存在，我认为安全问题不大，完全没必要直接销毁。”

这是研发部的人，现在研发部形式上是一个部门，实际上却是分成了两个不同研发方向的派别。

这个派别之分不仅存在于研发部门，实际上，整个监察局乃至幸存的人们都有这种区分。

融合派和分裂派。

融合派大多是亲人朋友变成了异变种，但却仍然能与人沟通且攻击性不大，认为这部分异变种没必要赶尽杀绝，甚至有些提出可以平等相处的。

而分裂派恰恰相反，他们大多数都是执行官和外勤人员，目睹过亲人朋友、人类被异变种残害，经历过虫潮等大型进攻的人，他们的眼中，异变种没有人性，自然是不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的。

这件事吵了好几年了，僵持这么久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融合派的代表，是异变种监察局的局长，江枯，而分裂派的代表，则是这两年表现优异，黑马一般冲到副局长位置的常樾。

两人说不上谁更好，在人们眼中也只是认为，他们都是异变种监察局的人，本质上也其实都是为了人民，仅此而已。

但常樾的名声更加狼藉，因为他是这几年出任务最勤的执行官了。

但对应的，绝大部分执行官都站在他这边。

“异变种是不会同情人类的，它们已经从人类里除名了，那些对异化的亲人朋友还抱有幻想的人该清醒了，它们和我们，永远只能是敌人，不死不休，只要它们还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依然会有正常生物被污染异化的风险！”

“投入使用后，这些异变种明明就可以协助我们玩成抓捕任务，他们的能力是异变伴生的，不比执行官好用吗？！”

“它们能做的，我们的执行官一样可以，不杀这些危险分子做什么？留着过年吗！出事了怎么办？你们难道能负责吗！”

“执行官做的事是要命的！用异变种就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但这部分异变种完全没有害人倾向，出事这种未发生的事又有谁知道呢？它们的能力也比执行官稳定，万一执行官出了事……”

“Yule，你怎么看？”

这个声音一出来，原本还在吵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是江枯，执行官Eisvell。

常樾半眯着的眼睛才睁开，目光不偏不倚对上了长桌对面的江枯，眼神锋利，从声音就可以听得出这位副局此刻心情十分不美妙。

“执行官各项素质都很稳定，我们永远都不会背叛人类。”

说着，他的目光放在了刚才那位认为异变种比执行官稳定好用的先生身上。

“既然活在执行官的庇护下，就不要质疑我们的能力，异类永远只能是异类。”

会议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结果，常樾刚想回去，就被叫去了检查部。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常樾才带着检查报告坐上了回家的车。

一会到家，常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工作服，去洗个澡，今天着实让人心累。

刚逮了一个异变种，还没休息就被叫去听了一场无聊至极且没卵用的会议，做了个没用的检查，家还被人闯了，身边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又少了一个，收下带着三十一号人连一个异变种都抓不回来，随便拎出一件都够让人烦了。

等到他洗完澡坐回到沙发上，准备整理一下闻森发过来的行动报告并记载入库的时候，才想起来，检查报告还没看，而且还要签字。

常樾极不情愿地拿起了那份报告。

左上角印着他的脸，那张脸带着青年独特的锋利，仿佛有磨不平的棱角，眉眼都是冷的，眼睛颜色很深，几乎是不透光的黑，看谁都不带什么情绪，在这双眼睛里，似乎活物死物都没什么区别。

和这双眼睛对上显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即使这张脸的确很吸引人，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张脸温柔下来的样子。

看上去是个健康不过的人。

但事实恰恰相反，常樾身体不好，大大小小一身伤，免疫系统更是差，短短三四年就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也没谁了。

常樾没有闲心去看中间的长篇大论，直接跳过，看最下面的建议。

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适当降低药物的使用频率和剂量，最好的建议是停药修养几个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常樾签了字就把检查报告装回了袋子里。

药是不可能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