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流云散去,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芒劈开云雾,投下无数光柱
纤白的云浪翻滚着,高耸云端的山峰之上,一点水蓝色的身影伫立在山巅,眺望着山下
蓝绿色的天池湖水如同镶嵌在群山间的宝石,澄澈而明亮,湖边的精舍门窗紧闭
山下人影如豆,来回穿梭在楼阁屋舍之间,衡阳宗弟子早课结了,日上中天,日落西山
公冶寂无来过一趟,岳涯来过一趟,他们都被结界挡在了外面屋里的人没有出来过,也不出声回应,似是忙了一夜,还在睡着
藏匿在树林里,好事的弟子们什么都没看到,悻悻而归
夜色朦胧,点点繁星坠落在群山环抱的湖水里,微风摇曳着柳树纤细的腰肢
倦鸟归林,池鱼归渊,黑沉的夜里是大多生灵归家安眠的时候
山上的人踏着夜色向他的家归去,半道结界挡住,他伸手触及透明的结界,看着指尖泛起的层层涟漪
他苦笑一声,叹了口气,绕着结界转了一圈,在一扇花格小窗外站定,打算就在这里等上一夜
以他多日的观察,明天早上,屋里的人一醒,第一步就会推开这扇小窗,这样新的一天里,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了
他的嫉妒,他的恨,在雷霆万钧,险些暴露身份的一夜里,散去了不少
他嫉妒公冶寂无能够日日伴着她,而与此同时他在幽冥川里日日受弱睡蚀骨灼心的痛
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魔神想诱他杀了公冶寂
,他偏不如了魔神的愿,是非善恶自由他自己来决定
黎苏苏为了他的清白,站在众人面前为他据理力争,公冶寂无也为他说话,将杀人的罪名认定在姒婴的头上
忽的那些,夜里令他嫉妒到发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她那样好,就算没有公冶寂无,也会有别的男子爱慕她,追求她的
只要她的心里没有住进别人,也算是他的一桩幸事
福祸相依,二魔突如其来的一下,虽险些让他暴露身份,但偷过去镜黑锅有人背了
二魔也被他的骗局套在了里面,不敢再质疑他的决定,皆俯首听命
收服个把妖魔,令他们不敢造次,只能听命与他,以他为尊,是他做惯的事情,没什么难的
这世上,他抓不住,留不得的人, 只她一个罢了
五百年前,他费尽心思,自以为能把她的人,她的魂牢牢禁锢在他身边,日日盼着能得到她的真心喜欢
一朝梦醒,抱着他睡觉的人变了回去,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做凡人的无能为力
那时他以为距神魔大战万年过去,世上有新的神明诞生,神明知道了他卑劣的手段
知他肮脏又污秽,配不上神域来的仙子,他作为君王在行祭祀仪式,祈祷神明保佑
可神明却在唤她回去
了,那个法器在神力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那个清晨他的心被打入谷底,那个每日打他,侮辱他的叶夕雾回来了,他不敢相信,楞怔地看着叶夕雾
娇纵惯了的叶夕雾不会伪装,更不清楚她与他的地位早已颠倒,相差之悬殊
叶夕雾不管不顾的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依旧把自己当叶家可以作天作地的小姐,把他当任人摆布的质子
他摔在地上,亦感到他的心也一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不知对他好的那个仙子的姓名,不知她真实的样貌,神域远在天边,做凡人的他如何能寻到她
后来他在识海里看着她把叶夕雾打的嗷嗷直叫,叶夕雾说不过她,被气的眼泪鼻涕横飞
他躲在柱子后面,捂着嘴憋笑憋的难受,原来她的口才如此之好,原来她的年纪很小,才将将过了十八岁,不是那岁数已有万载的瑶池仙子,原来她与叶夕雾生的一样
听到了她说,她喜欢他,那时他不知有多欢喜
她回来了,她没有抛下他
他不敢再用任何手段,神明眼中,他这个凡人不过蝼蚁而已
大婚之前 ,他跪在神宫,双手合十,无比诚心诚意的祈愿
“神明在上,我此生
此世只求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把她留在我身边,我必定日日行善积德,神君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神明并未回应他,神宫空荡荡,春风拂过绿草,鸟兽鱼虫都未见过听过神明之音
手握万里江山的君王,每一日都早早醒来,看着身旁的人醒来,没有变回去,他才能安心上朝去
后来,他们成了婚,就如寻常夫妻一样,一日三餐,朝朝相伴,夜夜相拥而眠
人心是贪婪的无底洞,得到了她真心的喜欢,就想着让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他自私的把叶家人隔在宫门外,尤其是他视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叶冰裳
他把叶夕雾的出现,全怪到了叶冰裳身上
自然容不得从她嘴里听到叶冰裳三个字,若她没有回来,盛怒之下的他,是真想把叶冰裳活剐了
可成了婚的她,格外的体贴入微,温柔似水,她的身上好似有一种力量,无限包容,读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总能把话说在他心坎上,知道他不喜杀戮,只是想要不再过仰人鼻息,担惊受怕的日子罢了
知道他无数难以启齿的小心思,知道他一日重过一日的占有欲
他的一颗心,泡在
了无限的柔情蜜意里,抱着她,好似是回到了尚在母腹中,徜徉在温暖的海洋里
世上一切仇怨,痛苦,罪孽都离他远去,他的心平静而安宁
后来的后来,他失去了她,夜里再也无法安眠
没了她 ,这世界那么冰那么冷,每一片雪花都是凌迟的刀片,割在他心上,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都湍湍向外流着看不到的鲜血
一颗真心,放到滚油里,架在铁板上,受万般炙烤,再丢入冰天雪地里,冻硬冻僵,每一寸热血
世间之折磨人心之酷刑,也不过如此了